爸爸边撞女儿边辅导作业
爸爸边撞女儿边辅导作业
客厅的灯亮得晃眼，墙上的钟嘀嗒嘀嗒走得慢吞吞的。女儿小雅的数学练习册摊在桌上，橡皮屑撒了一小片。老陈坐在旁边，手指头戳着题目，嗓门不知不觉就高了：“这道题，刚才不是讲过吗？怎么又错了？”
小雅缩了缩脖子，铅笔在手里攥得紧紧的，眼睛盯着那个歪歪扭扭的“解”字，就是不吭声。老陈心里那叫一个急啊，火气蹭蹭往上冒。他腾地站起来，在女儿椅子背后踱步，嘴里念叨着解题思路。一不留神，腿撞在了椅子背上，“咚”的一声闷响。
“哎哟！”小雅吓了一跳，椅子跟着晃了晃。老陈也顾不上疼，心思还在题上：“你看啊，这里要转换思路……”他边说边比划，一转身，胳膊肘又“哐当”一下碰到了桌上的台灯。灯罩晃悠起来，影子在练习册上乱跳。
这“边撞边辅导”的架势，成了他们家每晚的固定节目。老陈不是碰倒水杯，就是踢到桌脚，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是常事。小雅妈在厨房听着这一连串的动静，又好气又好笑：“你们爷俩这是拆家呢，还是学习呢？”
其实老陈自己也纳闷。他平时在单位，也算是个稳重人，怎么一到辅导作业这儿，就跟上了发条似的，浑身不得劲。那火气，那急躁，控制不住地往外冒。一看到孩子反复错同一个地方，脑子里的弦“啪”就断了。身体那点磕磕碰碰，反倒成了他情绪的一个出口——当然，这说法他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
那天晚上，撞得特别厉害。一道对于“相遇问题”的应用题，小雅卡了壳。老陈讲了叁遍，看她眼神还是发直，那股无名火“轰”地就冲到了天灵盖。他猛地一跺脚，想转身去倒杯水冷静下，结果结结实实撞在了半开的抽屉角上，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半天没直起腰。
这一撞，好像把什么给撞醒了。老陈捂着腰，看着女儿吓得发白的小脸，还有她悄悄往后挪的椅子，心里突然像被针扎了一下。他想起自己小时候，父亲辅导他时那不耐烦的巴掌。怎么轮到自己，就变成了这“物理碰撞”呢？他忽然明白了，那一下下的“撞”，哪里是意外，分明是他心里焦虑和无力感的化身。他撞的是家具，心里想撞破的，却是孩子“不开窍”的那堵墙，更是自己“教不好”的那种挫败感。
那一晚后，老陈变了。他还是坐在那张椅子上，但屁股底下像垫了针。他开始努力管住自己的嘴，也管住自己乱动的身子。小雅算得慢的时候，他就使劲搓自己的膝盖；火气上来的时候，就站起来去窗边深呼吸，看看外面的夜色。他试着把“你怎么就是不会”换成“咱们看看卡在哪儿了”。这个过程别提多别扭了，像让一个习惯奔跑的人突然学走路。
改变的关键节点，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周叁。小雅有一道题，用了和老陈教的不一样的方法，但竟然解出来了。老陈第一反应是想说“你这路子不对”，话到嘴边，硬生生咽了回去。他仔细看了看，发现孩子的思路虽然绕了点，却自有她的逻辑。那一刻，他好像头一回真正“看见”了女儿脑子里的那个世界。
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那口憋了很久的、带着火药味的气。他伸手，不是去指题目，而是轻轻揉了揉女儿的头发：“你这方法……挺有意思，能给爸爸讲讲吗？”小雅抬起头，眼睛亮了一下，有点不敢相信。
从那天起，客厅里的“撞击声”越来越少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停顿，是父亲努力按捺住的呼气声，是女儿渐渐大起来的讨论声。老陈明白了，辅导作业，哪儿是单纯地灌输知识啊，这是一场艰难的亲子沟通，是两代人思维方式的碰撞与磨合。真正的“解题”，解的不是纸上的方程，而是如何走进对方心里的那道题。
现在，老陈偶尔还是会碰到桌子腿，但那多半是他听得入神，想凑近看女儿步骤时不小心碰到的。小雅呢，也不再缩着肩膀了。有时候她还会开玩笑：“爸爸，你小心点呀，咱家桌子都快被你撞出坑啦。”
灯还是那盏灯，钟摆依然嘀嗒。但屋子里的气氛，不知不觉就松软了下来。那些曾经随着碰撞声弥漫开的紧张和焦虑，慢慢消散在父女俩头碰头、低声讨论的时光里。这场漫长的作业辅导，终于找到了它应有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