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飞飞.婷婷丁香五月.肠辞尘
飞飞飞.婷婷丁香五月.肠辞尘
这串字符,是我在整理旧电脑时偶然翻出来的。它就静静地躺在一个早已弃用的记事本文档里,夹杂在一堆乱码和半截句子中间。光标在这行网址上闪烁的时候,我愣了好一会儿,记忆像是被什么轻轻拨动了一下,发出细微而遥远的回响。
婷婷,是我的一个远房表妹。我们年纪相仿,童年有那么几个暑假,是在乡下外婆家的大院里一起度过的。那时候的五月,空气里总浮动着一种特别的香气,不是那种浓烈扑鼻的花香,而是淡淡的,清清的,需要你静下心来,深深吸一口气,才能捕捉到的味道。那是院子角落那棵老丁香树开花了。
婷婷特别喜欢那棵树。花开得最盛的时候,细碎的花簇拥成一片淡紫色的云。她会拉着我跑到树下,踮着脚,去够那些低垂的枝桠。“你闻闻,”她总是这么说,眼睛亮晶晶的,“是不是有点像糖果?又有点像刚下过雨的泥土。”我凑过去,那股独特的芬芳便钻进鼻腔,确实很难形容,清甜里带着一丝微涩,像极了我们那些无所事事、却又被阳光晒得暖洋洋的午后。
后来,我们各自随着家庭搬迁、求学,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再后来,联系就彻底断了。只知道她去了南方,我留在了北方。生活的轨迹一旦岔开,就像两条平行的线,似乎再难有交集。偶尔从长辈那里听到零星半点对于她的消息,也模糊得像隔着一层毛玻璃。
这个网址,大概是我们都刚学会上网、热衷于在各类论坛和早期社交网站注册账号那会儿留下的。我们曾计划着要做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小网页,记录下外婆家的院子,那棵丁香树,还有我们瞎编的各种故事。“就用我的名字和开花的月份当网址吧!”婷婷当时兴致勃勃地说。于是就有了这个“飞飞飞.婷婷丁香五月.肠辞尘”。
我对着屏幕发了一会儿呆。手指在键盘上悬停,心里明知道这大概率是个早已失效、甚至从未被真正注册过的地址,却还是忍不住,带着一点近乎可笑的好奇和期待,将它输入浏览器的地址栏,按下了回车键。
果然。页面跳转,显示的是冰冷的“无法访问此网站”的提示。一片空白,或者说是数字世界特有的、虚无的荒芜。没有预想中(或许心底曾悄悄期待过)的、某个依然顽强存在的、布满童年像素画和幼稚文字的页面。什么都没有。
但奇怪的是,我并没有感到多少失落。反而,在那一片空白的映衬下,有些东西却异常清晰地浮现出来。我忽然就记起了丁香花瓣那种柔软的触感,记起了树下蚂蚁搬运食物的路线,记起了婷婷因为爬树刮破裙子后,又怕又笑的模样。那个网址,像一把生锈的、却恰好能对上锁孔的钥匙,“咔哒”一声,打开了一间我以为早已落满灰尘的房间。
原来,有些东西从未真正消失。它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存在。它不在那个无法访问的虚拟地址里,而是藏在五月的风里,藏在任何一种类似清涩花香的气味里,藏在某个猝不及防的、类似“婷婷丁香五月”这样的字符组合里。它等着你在某个毫无准备的时刻,与它重逢。
我没有关闭那个显示错误的浏览器标签页。就让它在那儿开着吧,像书签,也像一座小小的纪念碑。纪念一个未曾实现的、天真的网页梦想,纪念一段被岁月温柔覆盖的儿时情谊,也纪念每一个在特定时节里,静静绽放,然后又悄悄飘散的“五月”。
窗外,正是五月。我走到阳台,深深吸了一口气。城市里没有丁香树,但我仿佛,真的又闻到了那股淡淡的、清甜中带着微涩的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