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逼的叁级片
日逼的叁级片
那天傍晚,老陈蹲在录像店门口,手里捏着根快烧到头的烟,眯着眼看街对面闪烁的霓虹。他吐了口烟圈,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我说:“现在的小年轻,怕是不知道啥叫‘日逼的叁级片’喽。”这话听着糙,但里头藏着一整个时代的土腥味。
“日逼”这词儿,现在说出来可能有点儿扎耳朵。但在九十年代小城的录像厅文化里,它就是个直白又粗粝的形容词,带着点急切,带着点汗津津的市井气。那时候,街角巷尾贴的海报,片名往往被本地老板用毛笔字翻译得面目全非,追求的就是个瞬间抓人眼球。“叁级片”这个标签,就是一道模糊又暧昧的分界线,隔开正儿八经的电影院和那些烟雾缭绕、椅子吱呀作响的昏暗小屋。
片子本身,现在回头想想,其实没多少真能称得上“艺术”的。剧情东拼西凑,逻辑跳脱得能跨栏,布景简陋得一眼看穿。吸引人的,无非就是那点儿若隐若现的“看头”。可偏偏是这种粗糙,这种直给,成了很多人的某种启蒙。它不像现在,什么都藏在算法后面,手指一滑就来,一不对味就走。那时候,你得有点耐心,得在大量乏味的对白和尴尬的演技里,等待那几个被剪辑得支离破碎的瞬间。这种等待本身,反而酝酿出一种奇怪的、带着负罪感的期待。
录像带的质量也参差不齐,翻录了无数遍,画面满是雪花和跳帧,人物的脸时不时扭曲一下。声音忽大忽小,配乐是那种廉价的电子合成音。可就在这种糟糕的视听环境里,一些模糊的情感、粗糙的故事核,反而被意外地凸显出来。你会记得某个角色无奈的叹息,某句不着调的台词,甚至比那些刻意的香艳镜头记得更清楚。
老陈说,那会儿看这种片子,心里头是拧巴的。知道上不了台面,知道内容经不起推敲,可就是挡不住那份好奇。几个半大小子,凑够钱,掀开录像厅那厚重的、带着霉味的布帘子,像是钻进一个共享的秘密。看完出来,天都黑了,互相也不多讨论,心里揣着点儿什么,各自回家。那种感觉,很难形容,不是满足,更像是一种填鸭式的、混杂着羞愧的完成。
时过境迁,当年那些录像厅早就拆的拆,关的关,变成了网吧、奶茶店,或者别的什么。获取影像的方式翻天覆地,曾经的禁忌变得唾手可得,甚至泛滥。再提起“叁级片”这个词,年轻人想到的可能是某种电影分级,或者带着怀旧滤镜的某种亚文化符号。它身上那股子混杂着汗味、烟味和磁带霉味的、生猛又别扭的“日逼”劲儿,早就散干净了。
如今,我们面对的是高清的、无码的、海量的选择。门槛消失得太彻底,反而让那种隐秘的、带着刺痛感的悸动,也跟着消失了。有时候我在想,我们失去的,可能不仅仅是某一种观影方式,更是那种在局限和禁忌中,笨拙地摸索欲望与认知的、充满毛边的真实过程。那个时代连同它的表达方式,都像老录像带一样,不可避免地褪色、消磁,最终只留下一点模糊的噪点影子,留在经历过的人的记忆角落里。
老陈把烟头摁灭在地上,站起身拍了拍裤子。“走喽,”他说,“现在谁还看那个。”他走向霓虹更亮的街道那头,背影慢慢融进人潮里。我站在那儿,觉得他刚才那句话,像是在给一个再也回不去的下午,轻轻拉上了幕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