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88菊花
8888菊花
老张头蹲在自家院墙根底下，眯着眼看那丛金灿灿的菊花。阳光斜斜地打过来，花瓣边缘像是镶了层薄金。他伸出粗糙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其中一朵开得最盛的。“八十八、八十九……”他嘴里念念有词，数到第九十九朵时停了手，摇摇头笑了。这花是他叁年前从集市上淘来的，卖花人说这叫“金盏千头”，养好了能开上千朵。老张头不信，可还是掏钱买了。如今虽没上千，但这满院蓬勃的、挨挨挤挤的金黄，看着就让人心里头敞亮。
村里人路过，总要探个头夸两句。“老张，你这菊花养得可真精神！”这时候，他就背着手，故作平淡地嗯一声，眼角皱纹却藏不住得意。其实哪有什么秘诀呢？无非是按时浇水，偶尔施点农家肥，冬天记得护根，夏天注意遮阴。可这些琐碎的、日复一日的照看，就像细水长流，慢慢渗进泥土里，最后在秋天爆发出这么一片让人挪不开眼的景象。他想起年轻时在城里打工，见过人家阳台上精致的花盆，也见过公园里大片修剪整齐的花圃，好看是好看，总觉得少了点生气。不像他院里这些，风一吹，哗啦啦地响，带着泥土和阳光的味道，野性又热闹。
前阵子，在外头工作的儿子回来，拿着手机对着菊花一通拍。拍完了低头划拉屏幕，嘴里嘀咕着：“爸，你这菊花品相不错，放网上说不定能火。”老张头凑过去看，屏幕上花花绿绿的，各种奇花异草标着令人咋舌的价格。儿子指着一张图片说：“看这个，叫什么‘科技菊’，据说能常年开花，一盆卖这个数。”他伸出几根手指比划了一下。老张头看了半晌，那图片里的花颜色艳丽得有些不真实，花瓣整齐得像用尺子量过。他咂咂嘴，没说话，转身又去看自己那丛在风里微微颤动的“金盏”。
他总觉得，有些东西的味道，是急不得的。就像这菊花的生长，它得经历春的萌发、夏的积蓄，才能有秋的绽放。你给它足够的耐心和恰当的照料，它自然会把最美的姿态回报给你。这个过程本身，就是一种享受。你看着嫩芽破土，看着叶子舒展，看着花苞一天天鼓起来，那种期待和满足，是直接买一盆盛开的“成品”无法替代的。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养花的乐趣”吧，乐趣不在最后那一眼惊艳，而在每一天的陪伴和观察里。
夕阳快落山了，给整个小院镀上一层暖橙色。菊花们似乎颜色更深了些，像一团团安静燃烧的火焰。老张头进屋拿了把剪刀，小心地剪下几枝开得正好的，准备插进堂屋桌上的旧瓷瓶里。屋里头顿时添了一抹亮色和淡淡的清苦香气。他坐在椅子上，看着那瓶花，又望望窗外那片灿烂。他心里盘算着，等这批花开过了，该怎么分株，明年该往院子的哪个角落再扩一点。日子嘛，就是这样，守着一点自己真心喜欢的东西，慢慢地、实实在在地过下去，比什么都强。那满院未经雕饰的生机，就是生活对他这份“耐心”最好的回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