淫故事
淫故事
老张头蹲在村口槐树下,吧嗒吧嗒抽着旱烟。天色将晚未晚,远处山坳里起了薄雾。几个后生围着他,嚷嚷着要听故事。老张头眯着眼,吐出一口烟:“想听啥?咱这山沟沟里,可没城里那些花哨玩意儿。”有个穿牛仔裤的小伙子咧嘴笑:“就讲点儿带劲的,老辈子传下来的那种。”
老张头敲了敲烟杆,灰白的火星子掉在泥地上。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像是琢磨着该从哪儿起头。“带劲的?那得是人心里的‘鬼’最带劲。”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早年间,咱村西头有个木匠,手艺巧,人却闷。娶了个媳妇,是外乡逃难来的,叫水芹,长得跟塘里的荷花似的。”
山风穿过槐树叶,沙沙地响。老张头的语调慢悠悠的,像在拉一根看不见的线。“木匠天天埋头做活儿,凿子、刨子、墨斗,就是他全部念想。水芹呢,守着空落落的院子,只能对着井台说话。这日子啊,像一潭死水,不起一丝波纹。”他叹了口气,“这人心里一空,就容易生出别的想头。水芹开始爱打扮了,用野花汁子染指甲,对着水缸照影子。村里闲话,像夏天的蚊子,嗡嗡地起来了。”
有人说看见货郎在她门口停得格外久,有人说听见夜里她家后院有动静。木匠呢?木匠好像聋了,瞎了,手里的活儿更细了,给水芹打了一整套梳妆匣子,雕着缠枝莲,花瓣薄得能透光。他把匣子递给水芹时,只说了一句:‘柜子角,我磨圆了,怕你磕着。’”老张头说到这里,停住了,又装了一袋烟。后生们听得入神,催他快讲。
“后来啊,村里闹了场山火,烧红了半边天。大家都跑去救火,乱糟糟的。有人看见木匠家的方向,火光最烈。火扑灭了,木匠家的厢房塌了。你猜怎么着?”老张头目光扫过一圈,“废墟里,清出两样东西:一个烧得变形的货郎担,还有那个梳妆匣子,竟完好无损,莲花瓣儿还亮莹莹的。”
穿牛仔裤的小伙子忍不住问:“那人呢?水芹和木匠呢?”
老张头把烟杆别回腰里,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人?山火第二天,有人看见两口子互相搀着,往深山里去了。再也没回来。货郎?谁知道那晚货郎为啥在那儿。有人说木匠早知道,那把火,是他心里那把火烧到了外头。也有人说,水芹最后抱着那匣子,哭得撕心裂肺。”
天色彻底暗了,远山成了墨黑的影子。“这故事,”老张头背着手往村里走,声音飘过来,“你们觉得‘淫’在哪儿?是那些风言风语,是货郎担,还是那场不明不白的火?”他摇摇头,“要我说啊,最‘淫’的,是那日子本身,太荒了,荒得长草,荒得让人心非得往外钻个窟窿,透口气。那梳妆匣子雕得再巧,也装不下一个大活人的念想。木匠磨圆了柜子角,却磨不平心里的坎。”
后生们愣在原地,没听到期待的香艳桥段,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穿牛仔裤的小伙子嘟囔:“这算什么带劲的故事。”可他一晚上,眼前老是晃过那朵雕在木头上、透光的莲花,和一场烧掉厢房的山火。老张头的故事像颗石子,投进心里,漾开的波纹,可比直白的风月,深多了,也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