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两座巨峰

发布时间:2025-12-31 01:54:55 来源:原创内容

咬两座巨峰

老张蹲在田埂上,眯着眼,望着远处那两座山。一座叫馒头山,圆墩墩的;一座叫刀脊岭,陡峭峭的。烟卷在指间烧了半截,灰掉下来,他也没察觉。村里人都说,老张这倔老头,跟这两座山“杠”上了。

事情得从去年开春说起。村里要修条路,连通山那边的镇子。图纸一摊开,两道难题像山一样横在眼前:要么绕,多花叁倍的钱,多走二十里地;要么穿,就得“咬开”这两座山——馒头山土石松软,容易塌方;刀脊岭全是硬岩,钻头都打秃。工程队的人直嘬牙花子,说这好比让一个人,同时啃一块发糕和一块生铁。

老张是村里的老石匠,他听了,鼻子里哼出一股气。“山是死的,人是活的。”他撂下这么句话,背着手就上山了。这一去,就是好几天。回来时,裤腿划破了,手里攥着两把土,一把是从馒头山背阳面取的,湿漉漉、黏糊糊;另一把是从刀脊岭风口处敲的,硬邦邦、扎手。

他把两把土摊在村委的旧木桌上,指了指:“瞧见没?发糕有发糕的吃法,生铁有生铁的啃法。”他说的“吃法”,就是后来让大伙儿拍大腿的“差异攻坚”。对馒头山,不能硬掏,得先给它“打伞”,用轻型支护和快速喷浆的法子,边挖边给它穿上件硬壳子衣裳,防止它“流鼻涕”似的塌下来。对刀脊岭呢,更不能蛮干,得找到岩石的“纹”,顺着裂缝往里“楔”,用小药量的爆破一点点“松骨”,再清理。

这法子听起来巧妙,做起来可真是磨人。两边同时开工,这边刚给馒头山“敷好面膜”,那边刀脊岭的钻机就卡壳了。工人们累得够呛,心里直打鼓,觉得这老头异想天开。老张呢,整天蹲在两个工地中间的高坡上,像个老道的棋手,看看这边,望望那边。他那不是在监工,倒像是在“品味”。

有个后生忍不住问他:“张爷,您这天天‘品’啥呢?”老张嘬了口烟,慢悠悠地说:“品这山的脾气。馒头山看着软,你得顺着它,哄着它,它才让你过去;刀脊岭看着硬,你得找准它的脆劲,跟它较劲,也得用巧劲。这就像……就像同时跟两个脾气完全不同的人打交道。”

这大概就是老张心里的“韧性智慧”吧。不是一味地猛冲,也不是一味地退缩,而是看清对象,该柔时柔,该刚时刚,在动态里找平衡。工程最紧张那会儿,连着下雨,馒头山一段护坡真有点“滑溜”的迹象。老张连夜带人加固,用的不是更多水泥,而是拉来一车车本地长的芦苇杆,编成大片垫进去,说这玩意“亲土”,能帮着把土“抓住”。你说神不神,那坡还真就稳住了。

路通那天,鞭炮响得震天。车子平稳地穿过两个隧道,一边是加固得整齐的泥土壁,一边是还留着凿痕的岩石面。人们喝酒庆祝,找老张,却发现他又蹲在那个老地方,望着山。路像根带子,轻轻系在了两座巨峰的腰上。

有人递给他一杯酒,说:“张爷,山到底让您给‘咬’开了。”老张接过酒,没喝,笑了笑:“哪是咬开的。是它们赏了条路。”他抿了一口,辣得眯起眼,“山啊,一直在那儿。你懂了它,路,自然就有了。”

风吹过,远处的馒头山和刀脊岭静静立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有那条新路,在阳光下闪着光,像一道柔软的刻痕,又像一句无声的对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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