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厨房与子交

发布时间:2025-12-30 06:50:15 来源:原创内容

老妇厨房与子交

灶上的砂锅正咕嘟咕嘟地响着,热气顶得盖子轻轻跳动着,一阵阵醇厚的肉香混着药材的甘苦,在厨房里漫开。李阿婆用围裙擦了擦手,没回头,对着身后那个高大的影子说:“站着干啥?进来搭把手,把这盘青菜端出去。”

儿子国栋“哦”了一声,挪了进来。厨房不大,他一进来,空间就显得有些局促。他伸手去端那盘碧油油的青菜,指尖不小心碰到了阿婆布满皱纹的手背。两个人都顿了一下。这种不经意的触碰,在他们母子之间,竟有些陌生了。

国栋端着菜,没立刻出去。他看着母亲微微佝偻的背影,在雾气里忙活。忽然想起小时候,也是这个厨房,他像个小尾巴似的黏在母亲腿边,仰着头问东问西。那时的厨房,是他整个世界的中心,充满了令人安心的味道和母亲温柔的应答。

“妈,你这汤里……又放了当归?”国栋找了个话头。他自己都没察觉,他的声音在厨房的烟火气里,不自觉地软了下来。

“你鼻子倒灵。”阿婆掀开锅盖,拿勺子轻轻搅了搅,“你最近脸色不好,熬夜熬的。当归补血。”她没多说,但每个字都像这汤里的食材,实实在在。

国栋心里动了一下。他上周回来吃饭时随口提了句项目赶工,没想到母亲就记下了。他那些在会议室里滔滔不绝的言辞,在酒桌上应付自如的寒暄,此刻好像都派不上用场。在这个飘着食物香气的方寸之地,语言忽然变得很笨重,倒是那些没说出口的惦念,随着香味飘来荡去,清清楚楚。

“站着不累啊?”阿婆指了指角落的小板凳,“剥头蒜吧。”

国栋乖乖坐下来,拿起蒜头。这个动作让他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他慢慢剥着,紫色的蒜皮窸窣落下。厨房里安静下来,只有炖汤的咕嘟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鸟叫。这种安静,不像他公寓里那种空洞的静,而是一种饱满的、充满生活底色的宁静。

“你爸在的时候,”阿婆忽然开口,声音平缓,像在说昨天的事,“也最爱喝这口汤。每次回来,一身灰土,就蹲在门口这儿,我先给他盛一碗。”她指了指灶台边的位置。

国栋剥蒜的手停了停。父亲走得早,对于他的记忆,很多都模糊了,但此刻母亲这么一说,那个蹲着喝汤的模糊身影,忽然就清晰了起来。他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母亲总执着于这厨房里的一餐一饭。这不只是喂饱肚子,这是在用最朴素的方式,打捞记忆,安放情感,把那些离散的人,用味道一次次地唤回来。

“妈,”国栋的声音有点干,“下次……我早点回来,给你打下手。”

阿婆翻炒着锅里的菜,油锅刺啦一声响,盖过了她的应答。但国栋看见,她的嘴角很轻地弯了一下。这顿饭,国栋吃得格外慢。他不再像往常那样,心思飘在手机的工作消息上,而是真正尝出了米饭的甜,青菜的脆,和汤里那份沉甸甸的、化不开的牵挂。

饭后,国栋抢着去洗碗。水流哗哗,洗涤剂的泡沫泛着光。阿婆就靠在厨房门框上看着,手里擦着那块用了很多年的抹布。谁也没多说话,可国栋觉得,心里有些坚硬的东西,正在这温水里,一点点化开。他想起自己那些所谓的“陪伴”,不过是节假日塞过来的红包,或是价格不菲的保健品,轻飘飘的,没有温度。原来,真正的牵挂,是需要“落地”的。落在这一粥一饭里,落在这一寸一寸共同消磨的时光里。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厨房亮起了温暖的灯。这个小小的、弥漫着油烟气的空间,忽然像一座温暖的堡垒。它抵御着门外那个高效而冰冷的世界,固执地守护着一种古老的、用火候与耐心来传递的情感。国栋擦干最后一个碗,转过身,对母亲说:“下周末,我想学学你这道汤怎么炖。”

阿婆抬起头,昏黄的灯光照在她脸上,那些皱纹舒展看来,像平静的水面漾开了涟漪。“好啊,”她说,“火候,我慢慢教你。”她知道,儿子要学的,不止是火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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