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毛的逼

发布时间:2025-12-31 02:37:07 来源:原创内容

多毛的逼

老张蹲在田埂上,嘬着烟,眯眼瞅着远处那片荒了的地。那地长满了野茅草,一人多高,风一吹,哗啦啦地响,像一片灰绿色的浪。村里人都绕着走,说那地“邪性”,荒了有年头了,茅草根盘得死紧,犁头下去都能给你崩个口子。老张却天天来看,一看就是半晌。

“逼荒了。”他吐出口烟,喃喃道。这话有两层意思。明面上,是说这地,荒废了,被野草给“逼”得没了庄稼的位置。可这话从他嘴里出来,总带着点别的味儿。村里老人懂,这“逼”字,在土话里,有时候是“挤占”、“塞满”的意思。一片地,被多而密的茅草根茎塞得严严实实,水渗不进,肥施不了,可不就是被“多毛的逼”给困死了么?生命力是旺,可旺得不是地方,反而成了绝路。

这地原来不是这样。老张还记得,他爹还在的时候,那是村里最好的水浇地,种啥长啥,泥土黑油油的,捧在手里都舍不得放下。后来他爹走了,家里缺劳力,这地就租了出去。租地的人图省事,光种不养,化肥一把把地撒,头几年产量还行,后劲儿就跟不上了。再后来,人家嫌地力薄了,不租了。地就这么撂下,一年,两年……野茅草嗅到了机会,那叫一个疯狂。

老张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慢慢走过去。他伸手,不是去拔那看起来吓人的长叶子,而是抠了抠地边的土。硬,板结得像块砖。指甲缝里塞进去的,都是干枯草根留下的碎屑。这地表的茂盛,是假象,底下早就败了。那些看似强悍的、密密麻麻的根系,其实只在浅表层张牙舞爪,把最后一点水分和养分吸干榨尽,更深层的土地,早已板结、贫瘠,失去了呼吸的能力。这种“繁荣”,是一种透支,一种封闭,最后把所有的活路都堵死。

他想起前些天在城里打工的儿子打电话回来,抱怨工作。说公司里个个看着都挺忙,会议一个接一个,笔笔罢做得花里胡哨,各种新词满天飞。可到头来,真正落到实处的、能看见成效的事,没几件。大家就像被困在了一个满是浮华辞藻和无效流程的笼子里,表面光鲜忙碌,内里却空转消耗。儿子说,那感觉,憋得慌,像有什么东西糊住了,透不过气。

老张当时没太听明白那些新词,可现在对着这片荒地,他忽然有点懂了。儿子说的那个境况,跟这地,是不是有点像?被太多虚浮的、杂乱的东西填满、缠绕,看起来满满当当,热热闹闹,实际上真正的养分进不去,核心的活力出不来。这也是一种“多毛的逼”,无形的,却同样能让人窒息。

“得治。”老张把烟头摁灭在土坷垃上,下了决心。治这荒地,没有巧法子。首先得下狠心,把面上这些茂盛的茅草全割了,晒干,烧掉。这第一步就费劲,村里人笑他傻,有那功夫不如去开点新荒。但老张知道,不把这层“虚假繁荣”清除干净,啥也干不了。然后,是最苦的活——深翻。得用大镐,一镐一镐地下去,把那些盘根错节的浅层草根彻底挖断、翻出来,让板结的土层见到天日,让阳光和空气杀进去。

这过程,地会显得更难看,光秃秃,乱糟糟,满是伤疤。但这才是开始。再然后,是养。撒上生石灰调酸碱,埋进秸秆、畜粪去沤肥,耐心地等一个雨季,让土地慢慢软化,恢复它本来的结构。急不得,快不了,没有一蹴而就的奇迹。直到某一天,你抓起一把土,它能自然地从指缝间松散地漏下去,带着湿润的气息,那才算活过来了。

老张扛着锄头回家,夕阳把他影子拉得老长。他知道,明天开始,就有得累了。但心里那股憋闷,反而散了些。有些“堵”,有些“逼”,无论是地里长的,还是心里生的,你总得正视它,看清那看似强悍的缠绕之下,实质的脆弱与荒芜。然后,就得有动手去清理、去深翻、去等待的勇气和耐心。地如此,别的,大概也如此吧。他回头又望了一眼那片喧嚣的茅草,它们在暮色里依然随风摇晃,仿佛在宣告自己的领地。但老张笑了笑,步子迈得更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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