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良漂亮的继姆7》
《善良漂亮的继姆7》
门“吱呀”一声开了，林薇提着两袋沉甸甸的菜站在玄关，额头上沁着细密的汗珠。屋里静悄悄的，只有墙上挂钟的滴答声。她轻轻叹了口气，换上那双洗得发白的棉布拖鞋。这已经是她来到这个家的第七个月了，可空气里那股看不见的、小心翼翼的隔阂，好像还和第一天来时一样。
厨房的冰箱上，贴着一张淡蓝色的便利贴，字迹有些潦草：“妈，今晚同学过生日，不回来吃饭了。——小远”。林薇的手指在“妈”那个字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嘴角弯起一个很浅的弧度。这个称呼，是上个月才开始有的。那天雨很大，小远忘了带伞，她撑着伞在学校门口等了快一个钟头。孩子从校门口跑出来，看到她，愣了一愣，低着头钻进伞下，半晌才咕哝出一句：“……妈，我们走吧。”声音轻得像蚊子叫，但林薇听见了。
她系上围裙，开始洗菜。水哗哗地流着，她的思绪却飘远了。记得刚来的时候，十四岁的小远看她的眼神，就像看一个闯入领地的陌生人，满是戒备和疏离。丈夫老陈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只能一个劲儿地搓着手。这个家，因为一场意外失去了女主人，就像一间屋子突然被抽掉了承重墙，看着还算完整，其实里头晃晃悠悠的。林薇知道，自己不是来替代谁的，她也替代不了。她只是想，能不能慢慢给这间屋子，添上一些新的、温暖的支撑。
锅里的油热了，发出“滋滋”的声响。林薇熟练地把切好的土豆丝倒进去，一阵白色的雾气腾起，带着烟火气的香味弥漫开来。她想起上个月，小远第一次带同学来家里。那男孩一进门就嚷嚷：“陈远，你妈做饭可真香！比我家楼下馆子还勾人！”小远当时没反驳，只是耳朵尖有点红，含糊地应了一声。那天晚上，小远破天荒地主动收拾了碗筷。你看，情感纽带这东西，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它不像闪电，轰隆一下照亮天地；它更像这锅里的热气，一点点地蒸腾，慢慢地，不知不觉地，就浸满了整个空间。
饭菜刚摆上桌，老陈就下班回来了。他吸了吸鼻子，脸上露出疲惫而舒心的笑：“真香。小远又不回来吃？”
“孩子有孩子的社交嘛。”林薇盛好饭，语气平常，“给他留了菜，在锅里温着。”
饭吃到一半，老陈忽然放下筷子，看着林薇。客厅暖黄的灯光照在她侧脸上，柔和了她原本有些清瘦的轮廓。“这半年多，辛苦你了。”老陈的声音有点沉，“这个家……有你在，才又像个家了。”
林薇夹菜的手顿了顿，没抬头，只是轻声说：“说这些干嘛。吃饭。”
正说着，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小远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个小纸盒。他站在餐厅门口，看着桌上热腾腾的饭菜和坐在一起的父亲和继母，脸上掠过一丝复杂的神情。他走过来，把纸盒往林薇面前一放，眼睛看着别处：“那个……同学分的蛋糕，吃不完，带回来……给你们尝尝。”
那是一小块精致的巧克力慕斯。林薇的心，像是被羽毛轻轻拂过，软了一下。她接过，笑着说：“正好，饭后甜点。快去洗手，你的饭在锅里热着呢。”
小远“嗯”了一声，转身去了厨房。老陈和林薇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一点如释重负的笑意。这一刻的家庭温暖，是真实的，是锅里温着的饭菜，是桌上多出来的一块小蛋糕，是那句别扭却充满善意的“给你们尝尝”。
夜深了，林薇检查完门窗，准备回房。经过小远虚掩的房门时，听到里面传来很低的英语听力声音。她想起上周家长会，老师委婉地说小远理科不错，就是英语有点拖后腿。她停下脚步，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敲了敲门。
“进。”小远的声音传来。
她推开门，没进去，就靠在门框边。“我大学是英语专业的，虽然扔下好些年了……你要是不嫌弃，有什么语法搞不懂的，或许我能帮着看看？”她说得有些慢，带着点试探。
小远转过头，看了她几秒，然后默默地把手里的练习册往桌边推了推，指了指上面一道用红笔圈出来的题。
林薇走过去，俯下身。台灯的光把两个人的影子投在墙上，靠得很近。她拿起笔，在草稿纸上慢慢地写，声音温和地讲解。这一刻，没有继母和继子，只有一个为难题皱眉的少年，和一个努力想帮上点忙的成年人。一种新的相处之道，就在这安静的夜里，在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中，悄然生长。它不需要多么惊心动魄，就这样平平常常的，就好。
窗外，月亮升得很高，清辉洒进屋里。这个曾经寂静冷清的家，此刻被一种平静而踏实的气息包裹着。明天的太阳升起时，日子依旧会琐碎地继续，但有些东西，确实已经不一样了。就像那盆放在阳台上的绿萝，刚来时只有稀疏的几片叶子，现在，已经悄悄地抽出了很多新的、嫩绿的藤蔓，向着有光的地方，蜿蜒地生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