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瑟欧
瑟瑟欧
老张最近有点烦。烦什么呢？他自己也说不太清。就是觉得心里头空落落的，像有只小猫在轻轻挠，不疼，但总也静不下来。晚上刷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划拉来划拉去，一个个应用图标点开又关上，最后常常停在一个叫“瑟瑟欧”的直播间外面，愣神。
“瑟瑟欧”不是什么新潮玩意儿，就是个唱歌的直播间，主播是个声音有点沙哑的姑娘，名字就叫瑟欧。她不露脸，头像是个模糊的侧影。老张第一次点进去，纯粹是手滑。那晚他加班到深夜，回家路上堵车，心里憋着一股无名火。车里闷，他随手点开个直播，就听见了那把嗓子。
怎么说呢？那声音不算顶好听，甚至有点“糙”，像秋日午后晒得蓬松的旧棉布，蹭在脸上，暖洋洋里带着点颗粒感。她不唱流行歌，净挑些老掉牙的民谣，或者根本就是随口哼些没词的调子。吉他弹得也简单，几个和弦来回倒腾。奇怪的是，老张听着听着，心里那点毛躁，竟像被一只温和的手慢慢抚平了。
后来，这就成了习惯。不是那种上了瘾的沉迷，更像下班后，走到熟悉的街角，总会瞅一眼那盏总亮着的、暖黄色的路灯。他知道它在那儿，心里就踏实些。瑟欧话不多，唱完几首，偶尔说说今天窗外的天气，或者抱怨一下琴弦又旧了。评论区里也安静，零零星星几句“好听”、“晚安”，像夜色里的几点萤火，闪一下，就熄了。
有一回，老张记得特别清楚。那晚项目出了大问题，他被老板骂得狗血淋头，感觉整个人都被掏空了。回到家，他瘫在沙发上，手机里瑟欧正好在唱。唱到一半，琴弦“嘣”地一声，断了。直播里安静了几秒，然后传来她低低的笑声，带着点无奈：“你看，连它也累了。” 就这一句，老张鼻子突然有点发酸。他觉得，那根断掉的，好像不只是琴弦。
这种陪伴很轻，轻得像不存在。老张从没打过赏，也没发过评论，就只是个“游客”身份，悄悄挂在那个数字不断变动的在线人数里。他知道，自己留恋的，或许不是那个具体的人或声音，而是那个完全属于自己的、不被任何身份标签定义的片刻。在那个声音笼罩的小小空间里，他不是那个需要解决问题的员工，不是需要承担责任的父亲，他只是一个可以暂时“放空”的听者。
昨天，瑟欧在直播里说，可能要停播一阵子，想去西北走走，找找新的声音。评论区里一片祝福。老张看着，心里那点空落落的感觉又来了，但这次，好像还掺了点别的。他忽然觉得，这感觉也不错。就像习惯了的那盏路灯某天不亮了，你抬头，却意外看见了很久没留意过的漫天星光。
他关掉手机，走到阳台上。夜风有点凉，但很清爽。远处城市的灯火明明灭灭，像一片无声的海。老张想，明天，或许该早点下班，去那把搁在储物间落灰的旧吉他上，试试还能不能弹出个像样的和弦。就算弹不成调，听听那生涩的“铮铮”声，大概也挺好。毕竟，有些回响，是从自己心里长出来的，才最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