擎天柱拍打着我的水帘洞
擎天柱拍打着我的水帘洞
这事儿说起来有点荒唐。那天下午,我正蹲在自家那个用废旧板材和防水布搭起来的工具棚里——我管它叫“水帘洞”,因为一下雨就漏得跟花果山似的——叮叮咣咣地修我那辆老自行车。棚子里堆满了杂七杂八的玩意儿,空气里一股子铁锈和机油的味道。
就在我满手油污,跟一颗滑了丝的螺丝较劲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有节奏的“咚…咚…”声。那声音不大,但特扎实,震得棚顶的灰扑簌簌往下掉。我愣了下,心想是不是隔壁老张又在折腾他那个破拖拉机。
可仔细一听,不对。这动静,不像机械的嘈杂,倒像是…某种带着温度的拍打?带着点试探,甚至有点小心翼翼的意味。我放下扳手,撩开那块当门用的脏兮兮的塑料布,探出头去。
好家伙,这一看,我差点没坐地上。我家那个摇摇欲坠的“水帘洞”外墙边,杵着个明晃晃、红蓝相间的…大脚丫子?视线顺着往上抬,是线条硬朗的金属小腿、厚重的躯干,最后,对上了一张棱角分明的银色面孔——不是擎天柱还能是谁?他那只好看的、能变形为卡车头的手,正屈起指关节,轻轻地、一下下地叩着我这破棚子的铁皮墙板,发出刚才我听到的“咚咚”声。
我脑子嗡的一下,全空白了。擎天柱?汽车人领袖?在我这堆满破烂的郊区小院里?他找我干嘛?是要征用我的破自行车当侦查单位,还是我这“水帘洞”底下埋着能量火种?
“呃…您好?”我嗓子发干,声音听起来像生了锈。他闻声低下头,光学镜微微调整了一下焦距,那种蓝色的光,看着挺柔和,没电影里那么杀气腾腾。
“抱歉打扰你的…维护工作。”他的声音响起来,是一种低沉的、带着金属谐振的男中音,奇怪的是,翻译得字正腔圆,甚至有点文绉绉。“我侦测到一段独特的频率波动,很微弱,但持续而稳定。来源,似乎是你的这个…构筑物。”
频率波动?我这儿除了一个老掉牙的收音机,就剩几只总在电线杆上吵架的麻雀了。我一脸懵地摇头。他见状,伸出另一只手,掌心朝上,示意我稍安勿躁。然后,他那个叩击的动作没停,但节奏变了,更轻,更缓,像是在听诊。
“不是电子信号。”他若有所思地说,光学镜扫过棚子漏雨的角落、生锈的合页、我用油漆涂歪了的“水帘洞”叁个字。“是另一种‘坚持’。对抗锈蚀,对抗风雨,对抗…时间。这种重复的、致力于‘维持’本身的行为模式,产生了一种很特别的能量场。用你们的话说,大概叫…‘念力’?或者说,一种‘修复的意志’。”
我好像有点听懂了,又好像更糊涂了。我看了看自己满是油泥的手,看了看棚子里修到一半的自行车、待补的瓦盆、半桶没用完的防水涂料。我这不就是瞎鼓捣嘛,怎么还鼓捣出“能量场”了?
“在我们赛博坦,”擎天柱继续说,手终于停了下来,“一切追求效率、力量和永恒。损坏,往往意味着替换,而非修复。但在这里,”他指了指我那漏雨的棚顶,一滴水正好落下来,在他肩甲上溅开一小朵水花,“我看到了另一种形式的‘强大’。不是摧毁,而是维系;不是革新,而是修补。这种力量,很…温暖。”
他说完,微微点了点头,像是完成了某种确认。然后,在我依旧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他那庞大的身躯开始流畅地变形、压缩,在一阵令人眼花缭乱却并不嘈杂的机械声中,变成了一辆红色的重型卡车,安静地停在我院门外的小路上。喇叭轻轻响了一声,像是道别,随后便平稳地驶离,消失在午后寻常的阳光里。
我站在原地,呆了很久。棚子里,那颗滑了丝的螺丝还在老地方,收音机滋啦滋啦响着,一切如旧。但好像,又有哪里不同了。我回头看着我的“水帘洞”,这个我总抱怨它破、它漏、它寒酸的地方。此刻,它被一位外星机械巨人评价为“拥有温暖力量”的所在。我忽然觉得,明天或许该去找块更好的防水布,再把那吱呀响的门铰链也上点油。
原来,日复一日地对抗着生活的锈蚀与剥落,本身就是在发出一种信号。这信号很弱,弱到只有最特别的耳朵才能听见。它诉说的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伟业,仅仅是一种“修复的意志”,一种让东西不至于散架的、笨拙而固执的坚持。这种坚持本身,或许就是擎天柱所说的,那种独特的“频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