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区一本草

发布时间:2025-12-31 07:49:06 来源:原创内容

一二区一本草

说起“一二区”,你可能一头雾水。这可不是什么行政划分,也不是楼盘代号。它是我老家一带上了年纪的人,对山野的一种老派叫法。一区,是村口那片向阳的缓坡,草色鲜亮,采药人常在那儿寻些薄荷、紫苏,治个头疼脑热;二区呢,得往深里走,是背阴的山坳,林木幽深,苔滑露重,藏着些不常见的家伙。这一阳一阴,一浅一深,合起来,便是我们那方水土的整个“药篓子”。

我小时候,常跟着叁爷进山。叁爷不是大夫,但村里人谁有个小病小痛,都先找他讨个主意。他总挎个旧竹篓,手里拎把小锄头,不紧不慢的。进了“一区”,他脚步轻快,嘴里念叨着:“这日头足,阳气旺,长出来的草叶子都透着精神,药性也冲。”他教我看,哪些叶子边缘锯齿锋利,哪些开着不起眼的小花。他说,这地界的草药,像急性子的年轻人,药力来得快,去得也快,治的是浮在面上的病。

等钻进了“二区”,整个气氛就变了。光线暗下来,空气凉丝丝的,带着腐叶和泥土特有的沉郁气味。叁爷的脚步明显慢了,话也少了,眼睛像篦子一样,细细地扫过石缝、树根。他跟我说过一句顶顶要紧的话:“好东西啊,都耐得住性子,在这不见光的地方慢慢熬它的性子。”他指的,是那些需要年月沉淀的根茎类药材。有时候为了一株像样的黄精或何首乌,他能蹲上小半天,轻轻拂去泥土,那动作不像挖药,倒像请神。

有一回,我着凉咳嗽,拖了半个月不见好。叁爷从“二区”深处回来,递给我一小段黑乎乎的干树根,让我妈煮水给我喝。那水味儿极苦,还带着土腥气。可怪了,喝下去,喉头那股子痒劲儿慢慢就平了,咳嗽像是从根子上被掐断了。我问叁爷这是啥,他眯着眼说:“这叫‘地藏根’,长在二区最潮最暗的石头底下,得找它七八年以上的,才压得住你这拖久了的病根。”那是我第一次模糊地感觉到,这“一二区”的划分,不只是地界不同,里头藏着更深的东西——是草药生长的“道”。

这个“道”,就是顺应天时地利。阳光充沛的一区,养的是发散、清解的“叶草文化”;而阴凉湿润的二区,孕育的则是沉淀、滋养的“根茎智慧”。一区治标,二区治本;一区像药方里那剂引子,二区则是沉在底下的主药。叁爷他们那辈人,心里自有一张无形的图谱,哪里该采什么,什么时候采,分寸拿捏得极准。他们懂得向山野讨生活,更懂得“留一手”,从不赶尽杀绝,总让那些好药材有喘息繁衍的余地。

后来我离家读书工作,见过中药房里一排排整齐划一的抽屉,也见过大棚里规模化种植的药材。它们干净、标准,药性似乎也写在说明书上。可不知怎的,我总会想起叁爷那沾着泥土的竹篓,想起他站在“一二区”交界的那道山梁上,回头望的那一眼。那一眼里,有对一区明艳草木的熟稔,更有对二区深幽世界的敬畏。

如今,叁爷早已不在了,老家的山也变了不少模样。但“一二区一本草”这个说法,像颗种子埋在我心里。它说的不只是两种地理环境,更像是两种生命的姿态,一种在明处生长,一种在暗处积蓄。这本草,是草木,更是人情,是一种渐渐远去的生活哲学。它提醒着我,这世上有些好东西,急不得,也亮不得,非得在时光和寂静里,慢慢熬,才能熬出它真正的底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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