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潮对白特写水多
高潮对白特写水多
老陈把烟掐了,烟灰缸里堆成了小山。他盯着屏幕,手指在鼠标上无意识地敲着,哒、哒、哒,像秒针在催命。剧本卡在了第七十八场,死活过不去。这场戏,是男女主角多年后重逢,要把所有没说破的、积攒了半辈子的情愫,都在几分钟的对白里炸开。老陈写了十几个版本,软的硬的,文艺的直接的,读起来都像隔夜的白开水,没滋没味。
“水多。”他啐了一口,不知是骂剧本,还是骂自己。这行干久了,最怕的就是“水”。情节水,对白水,感情更水。观众精着呢,你稍微兑点水,他们立马换台。可这场高潮戏,偏偏就得“水多”——不是注水的那种“水”,是情感饱和到快要溢出来的那种“丰沛”,是藏在字句底下,人物自己都未必察觉的暗流,汹涌得很。
他想起很多年前,在老家河边看过发大水。平时温吞的河水,变得浑浊、暴烈,卷着枯枝败叶,轰隆隆地往前冲,那势头,能掀翻一切。好的高潮对白,就得有这种力量。不是靠吼,靠撒狗血,而是底下得有足够多的“水”,情感储备够足,到了那个关口,自然决堤。
问题来了:这“水”,怎么攒?老陈往后一仰,椅子发出呻吟。他想起第一次约会,手心冒汗,话在嘴边转了叁圈,说出来的却是“今天天气不错”。对方笑了,眼睛亮晶晶的,回了一句:“是啊,云挺好看的。”那对话,现在看,平淡得像杯白水。可当时,这两句废话底下,淌着的是什么?是试探,是期待,是怕被看穿又渴望被懂的慌张。那是“暗流”。
对,就是“暗流”。高潮对白不能是突然泼出来的一盆水,得是前面挖好了沟渠,埋好了管道,情感一点点渗,一点点聚,最后在那个特写镜头里——也许是嘴角微微一颤,也许是眼泪要掉未掉的瞬间——所有暗流,轰然交汇。
老陈忽然有了点感觉。他重新坐直,把之前写的那些“金句”全删了。什么“我等你等了半生”,什么“你是我胸口永远的痛”,假,大,空。他得往回找。找他们第一次吵架为什么?为了一碗打翻的面。找他们分开那天,其实下了小雨,她忘了带伞,他手里有伞,却没追出去。为什么没追?不是赌气,是那一刻,年轻的骄傲像层硬壳,把他裹住了。这些细节,这些说不出口的“为什么”,才是源头活水。
他开始写。不写思念,写她走后,他养成了她爱用的那种牙膏牌子,薄荷味辣得他直皱眉,却再没换过。不写后悔,写他在旧手机里,一直存着一条她发错的天气预报短信,城市是错的,他却看了好多年。这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就是细流,就是水珠。
写到第七十八场。地点他改在了菜市场,闹哄哄的,背景音是鱼贩的吆喝和讨价还价。他们迎面撞上,手里都拎着菜。她老了,眼角有纹了,鬓角有点湿,大概是市场里热的。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沉默了几秒,空气黏稠得像能拉丝。
他喉结动了动,说:“那牙膏……劲儿还挺大。”
她愣了一下,忽然就笑了,笑着笑着,眼圈红了。她举了举手里的袋子:“你以前……最讨厌吃芹菜,嫌有股药味。”
“现在……能吃点。”他声音有点哑。
“哦。”她低下头,看着塑料袋里滴下的水珠,在地上洇开一小片。“那,回见?”
“回见。”
擦肩而过。镜头推上去,给她的侧脸一个特写。一滴泪,到底没忍住,飞快地滑下来,混进鬓角那点潮湿里,分不清是汗,还是水。市场的人流把他们隔开,像隔开两条终于短暂交汇,又各自奔流的河。
老陈写完了最后一个字。他没觉得多激动,反而有点虚脱,心里头那块堵着的东西,好像被那滴泪冲开了。他明白了,真正的“水多”,不是台词本身有多少字,喊得多响。是那些没说的、说不出的,在字句的缝隙里哗哗作响。是人物身上带着他全部的经历、遗憾和改变,走到这个镜头前。那滴泪,那点汗,那句不着边际的“牙膏”和“芹菜”,才是容器,盛着底下奔涌了半生的情感暗流。
屏幕的光,幽幽地映着老陈的脸。他忽然觉得,这场戏,或许可以过了。高潮,原来不在山巅的呼喊,而在深潭的静默里,那一眼望不到底,却满满当当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