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游时和小姨住一间房
旅游时和小姨住一间房
订房的时候，我可真没想那么多。机票酒店套餐便宜嘛，双人间两人分摊，能省下好几百。小姨在电话那头爽快答应：“行啊，咱俩还能做个伴儿。”小姨只比我大八岁，从小带我玩大的，与其说是长辈，不如说是个“老姐”。出发前，我还美滋滋地想，这下夜里聊八卦、分享零食可方便了。
可真进了房间，那点儿尴尬就像南方梅雨季的潮气，悄没声儿地漫上来了。房间不大，两张单人床中间隔着个窄窄的过道。小姨拉开行李箱，我一眼瞥见几件迭得整齐的贴身衣物，赶紧把目光挪到窗外，假装对楼下的泳池突然产生了浓厚兴趣。“咳，你先用卫生间吧。”小姨倒是自然，把洗漱包递给我。我应了一声，躲进浴室才松了口气。这感觉，有点怪。
头一晚，我们还真像小时候过家家。靠在各自床上，从大学里的趣事聊到她工作上的烦恼，薯片碎屑掉了一床。可到了该关灯睡觉的点儿，气氛就微妙起来。我听着她那边窸窸窣窣换睡衣的声音，连翻书都变得小心翼翼。黑暗里，两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我连身都不敢翻，怕床吱呀响。原来，亲密关系的边界在这种共享私密空间的时刻，会变得格外清晰。我们很亲，但毕竟不是同龄密友，更不是母女，那层淡淡的、属于两代人的客气，在黑暗里浮了出来。
转折发生在第叁天。那天我们爬山累狠了，回到房间几乎瘫倒。我泡在浴缸里时间长了点，出来时看见小姨已经蜷在沙发上睡着了，眼镜滑到鼻尖，手里还攥着手机。我轻轻给她盖了条毯子。就那一刻，心里那点别扭突然化了。哪有什么需要绷着的呢？
晚上，我们居然开始抢浴室镜子涂面膜，她笑话我的面膜像绿巨人，我吐槽她的睡眠袜图案老气。我们聊起外婆，聊起我妈妈年轻时的事——那些我从没听过的、妈妈另一面的故事。小姨说着说着，声音轻了：“你妈妈那时候啊，可比我莽撞多了……” 我侧过身，在昏暗的夜灯里，看见她眼角细细的纹路。我突然意识到，代际间的观察从来不是单向的。我看她作为年轻长辈的生活，她也在透过我，回望她自己的姐姐，甚至她自己的青春。
旅行快结束那晚，我们挤在一张床上看手机里的照片。她指着我一张咧嘴大笑的照片说：“你这傻样子，跟你妈十八岁时一模一样。” 没有比这更自然的亲情联结了。那些起初的尴尬，原来只是一层薄薄的壳，轻轻一碰就碎了。壳下面，是流动的、鲜活的家族记忆与情感，在这个偶然共享的小小空间里，找到了一个流淌的出口。
回家后，我妈问我：“跟你小姨住一块儿，没闹别扭吧？” 我笑了：“没，好着呢。” 确实好。那几天共处一室的时光，像一次奇特的短途航行。我们从起初略带客气的同船渡客，变成了可以共享一段静谧水流、看见彼此些许疲惫与真实的旅伴。这感觉，挺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