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阁 爱干
清风阁 爱干
这名字，听着就让人心里敞亮。清风阁，不是什么高楼大厦，就是我们老城区巷子深处的一家小茶馆。门脸儿旧旧的，招牌上的字都快让雨水洗淡了，可那股子自在劲儿，隔着半条街都能闻到。至于“爱干”，那是街坊邻居给它起的外号，说的是掌柜老陈的口头禅。
老陈这人，有点意思。你问他：“陈老板，今儿生意咋样？”他多半从老花镜上头抬起眼，手里擦着杯子，慢悠悠回你一句：“爱干不干。”你再问：“听说对面开了家新式奶茶店，抢生意吧？”他还是那副调调：“爱抢不抢。”这话乍一听，挺消极，挺无所谓，可你去多了，品出味儿来了，那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他的“爱干”，里头有讲究。先说这茶。老陈的茶叶，从不弄那些花里胡哨的名头，但他认人。巷尾的李老师就爱一口浓酽的普洱，他总给留着那饼存了好几年的；送快递的小伙子跑得满头汗进来，他推过去的是晾得刚好的大麦茶，解渴，实在。你要是不懂，乱点，他可能真会瞥你一眼，说：“那个你喝不惯，爱点不点。”可你要虚心问问，他能拉着你从茶叶怎么采，讲到水该怎么沸，眼睛里有光。
茶馆里头，就更“爱干”了。几张老桌子，竹椅子坐着嘎吱响。没人要求你必须消费多少，一壶茶能坐一下午。这边一桌老爷子在楚河汉界杀得难分难解，嚷嚷着“将！”，那边几个老街坊聊着菜价，叹着气。还有个常客，是个沉默的作家，总缩在角落的窗边，对着笔记本噼里啪啦。老陈呢，就在柜台后面，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偶尔插句嘴，更多时候是在忙活他那套永远也擦不完的茶具。这地方，没人刻意经营什么氛围，可那种松弛的、带着烟火气的热闹，自己就长出来了。
有一回，还真有人较真，是个心急的年轻人，想投资把这茶馆改造成“网红打卡地”，说得天花乱坠。老陈听了半晌，给他续了杯茶，说：“我这地方，就是让街坊有个歇脚的地儿，让想清净的人能发会儿呆。你说的那些，挺好，但不是我这儿该有的味儿。你爱投不投，反正我这儿，就这么开着。”年轻人讪讪地走了。老陈转头跟我嘀咕：“图个快，图个热闹，哪儿不能图？我这儿，就图个‘真’字。”
我后来才咂摸明白，老陈的“爱干不干”，不是懒，也不是傲。那是一种底气，是对自己这套生活逻辑的坚持。他不跟风，不焦虑，守着自己认可的那点“真”东西——真的茶味，真的情分，真的自在。在这个人人都急着让你“必须看”、“必须买”、“必须火”的世界里，他偏给你一个“爱干不干”的选择。这选择里头，有种难得的尊重。他不强迫他的茶馆变成什么样，也不强迫你来的人必须怎样。
所以啊，清风阁还在那儿。风穿堂而过，带着茶香和老木头的气味。你想去坐坐，随时欢迎。你问老陈有啥打算？他大概还是擦着杯子，眼都不抬：“就这么开着呗，爱开不开。”可你知道，只要这巷子还在，这清风阁的灯火，明天一准儿还会亮起来。它像这座城市的一个老穴位，按一按，能让人忽然就松快下来，记起生活原本可以不那么紧绷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