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辞颈诲尘补苍澡堂瘦老头70岁
辞辞颈诲尘补苍澡堂瘦老头70岁
推开那扇厚重的木门，一股温热的湿气就糊在了脸上。老陈总挑下午两点半来，这个点澡堂子最清净。更衣室里光线昏暗，长条板凳磨得油亮，他把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慢慢迭好，搁进属于自己的那个小柜子。柜门“吱呀”一声，像是跟他打了个招呼。他赤着脚，踩在湿漉漉、凉丝丝的水磨石地上，一步步往池子间挪。
池水碧绿，蒸汽像有生命似的，一团团往上涌，把屋顶熏得斑斑驳驳。老陈先在池边坐下，拿脚丫子试水温。烫！他吸了口气，慢慢把身子沉进去。热水像无数根细针，扎着皮肤，却又舒服得让他长长“哎”了一声。这感觉，外头哪找去？家里淋浴房倒是方便，可那水啊，直愣愣地冲下来，跟完成任务似的，没这股子缠绵劲儿。
泡透了，老陈才慢悠悠地起身，走到搓澡的台子边躺下。老李早等着了，手里的搓澡巾卷得厚实。“老陈，你这身板，还是这么精瘦。”老李说着，手上就下了劲儿。老陈眯着眼，感受着那粗糙的布料刮过皮肤，带下一层灰白的“泥”。这滋味，有点疼，又有点痒，疼痒过后是说不出的通透。他哼哼两声，算是回应。脑子里却有点走神，想起自己年轻那会儿，扛两百斤的麻包上跳板，浑身腱子肉，汗珠子在太阳底下亮晶晶的。现在呢？肋骨一根根，皮肤松垮垮地贴在骨架上，可不就是个“瘦老头”么。
“老陈，听说你孙子要接你进城？”老李一边搓背一边问。“嗯，提过。”老陈应着，眼睛望着天花板上凝结的水珠，一滴，两滴，颤巍巍地掉下来。“我不去。高楼大厦，鸽子笼似的，憋屈。哪有这儿舒坦。”他说的是澡堂子，又好像不只是澡堂子。这里头的水汽、人声、甚至那股子淡淡的肥皂和消毒水混合的味道，都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一种结实的、摸得着的日常。
泡完澡，冲干净，老陈在休息室躺下。竹编的躺椅也上了年头，一躺上去就“嘎吱”响。他点了根最便宜的烟，不急着抽，就看青烟袅袅地升上去，混在雾气里。旁边几个老伙计，有的在下象棋，有的在扯闲篇，说菜市场的菜价，说儿子闺女那点事儿。声音不高，混在水管的滴答声里，听着让人心里踏实。
七十岁了。老陈想，日子怎么就过得这么快呢？像这池子里的水，看着满满当当，不经意间就从下水口溜走了。他没什么大富大贵，也没啥惊心动魄的故事，就是普普通通一辈子。可他觉得，自己的日子是“扎实”的。这“扎实”俩字，就藏在这一周叁次的澡堂时光里。藏在这滚烫的池水，老李的搓澡巾，和老伙计们的闲话里。外头的世界变得快，眼花缭乱的，可这澡堂子里，时间好像被水汽泡慢了，一切还是老样子。
抽完烟，他起身穿好那件蓝布衫。走出澡堂，下午的阳光有点晃眼。他眯缝着眼，慢慢往家走。背上的皮肤被搓得热烘烘的，紧贴着棉布衫，风吹过来，一阵清凉。他挺了挺其实并不直的腰板。嗯，洗掉一层皮，也像是洗掉了一身疲惫和琐碎。明天怎么样再说，至少现在，浑身松快。这大概就是他这个七十岁瘦老头，最简单，也最看重的活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