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澡超碰碰
人人澡超碰碰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小时候最怕两样东西：一是村口那条总爱追着人叫的大黄狗，二就是被我奶奶拽着去村里的公共澡堂。那澡堂子，在我们那儿就叫“澡堂子”，门脸儿旧旧的，水汽混着香皂味儿，老远就能闻到。
一掀开那厚重的棉帘子，嚯，那股热浪扑面而来，眼镜片上瞬间蒙上一层白雾，什么都看不清了。耳朵里先灌进来的，是哗啦啦的水声，还有各种声音的交响——大人们的闲聊、小孩的嬉闹、拖鞋啪嗒啪嗒踩在湿漉漉地板上的回响。那时候觉得，这地方可真吵，真挤，真让人不好意思。雾气缭绕中，人影绰绰，个个“坦诚相见”，我这半大小子，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奶奶可不管这些，她一边跟相熟的老姐妹高声打着招呼，一边利索地帮我擦洗。在那个空间里，好像所有的身份、标签都被那氤氲的水汽给模糊掉了。你是厂长也好，是卖菜的王婶也罢，在这儿，都只是需要把自己洗干净的人。水龙头一开，热水从头顶浇下来，最初的紧张和羞涩，好像也随着水流被冲走了一些。
这种“澡堂社交”，有种奇特的坦诚。大家聊的，不是工作上的宏图大计，往往是家长里短，是菜市场的豆腐今天新不新鲜，是孩子的功课最近咋样。话题像水珠一样，溅到这儿，蹦到那儿，自然而随意。没有刻意的寒暄，没有身份的掂量，就是在热气腾腾的环境里，说几句热乎话。这种社交氛围，是办公室里、饭局上很难找到的。它粗糙，却真实；它喧闹，却充满生气。
后来我去了城里读书、工作，住的地方有了独立的卫浴。拧开水龙头就有热水，想洗多久洗多久，私密，安静。起初，我觉得这可太享受了，再也不用去挤那闹哄哄的澡堂子了。可时间久了，偶尔会觉得，这洗澡是不是太“安静”了点？除了自己的呼吸声和水声，什么也没有。干净是干净了，可好像也少了点什么。
少了什么呢？去年冬天，偶然路过一家老式浴池，鬼使神差地就走了进去。熟悉的温热气息包裹过来的一刹那，我忽然明白了。少的，就是那股子“人气儿”。那种在氤氲水汽中，人与人不设防的短暂交汇，那种被热气和嘈杂包裹的踏实感。搓澡师傅手艺老道，边搓边聊两句天气；旁边两位大爷下着“口头象棋”，为一步棋争得面红耳赤，转眼又哈哈一笑。
这让我想到，我们的很多生活体验，似乎都在走向一种“精致的隔离”。方便是方便了，但我们也把自己关进了一个个舒适的、安静的小格子里。像澡堂子这样的地方，它提供的不仅仅是一个清洁身体的功能，它更像一个奇特的“社会减压舱”。在这里，人们通过最朴素的方式——洗去尘垢，也暂时卸下了平日的包袱。这种身体感知层面的放松，和那种身处人群却无需紧绷的微妙安全感，是独处时很难获得的。
走出澡堂，浑身轻快，头发还湿漉漉地冒着热气。冷风一吹，人却觉得格外精神。街道上的霓虹灯亮着，城市依旧车水马龙。但刚刚那一小时的喧腾与温热，好像给心里也注进了一股暖流。它提醒我，在追求效率和私密的时代，或许我们也需要一些这样“不设防”的、略显粗糙的公共空间，让我们能真切地感受到，自己是怎样与其他人，共同“活着”的。
澡堂里的水汽总会散，身上的水珠也会擦干。但那种被温热和嘈杂包容过的感觉，那种奇特的、松弛的“碰碰”感，却能在心里留上好一阵子。你说，这算不算一种特别的“充电”方式呢？至少对我来说，是的。它洗掉的，不只是身上的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