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产颈
妈妈的产颈
我小时候总以为,妈妈的“产颈”是世上最神奇的东西。不是铅笔的笔,也不是比划的比,而是她嘴里那个轻轻巧巧、带着点儿嗔怪又裹着宠溺的“产颈——”。这个音从她舌尖弹出来,拐个弯,落在空气里,就成了我童年记忆里最柔软的标点。
比如我摔了跤,膝盖磕出血珠子,咧着嘴要哭。妈妈蹲下来,对着伤口轻轻吹气:“不疼不疼,产颈——一下就好啦。”说来也怪,那“产颈”字像带着魔法,凉丝丝的,痛好像真的就跟着那口气溜走了。又或者我挑食,对着碗里的青菜梗皱眉头,她夹一筷子塞进我嘴里,笑盈盈地说:“快吃,产颈——地就咽下去啦,长高高。”那个“产颈”字在这里,成了某种顺畅的、滑溜的通道,仿佛食物真能听话地乖乖滑进肚子。
妈妈的“产颈”,是她独有的语气词,是她的口头禅,更是她应对生活鸡毛蒜皮的秘密武器。它没有确切的字,字典里查不到,却包含了“搞定”、“完成”、“变好”的万千意思。家里灯泡坏了,爸爸摆弄半天,妈妈递个工具,说:“你左边那个螺丝,产颈——地拧一下就行。”爸爸照做,灯果然亮了。那“产颈”里,藏着她对物件的理解,一种四两拨千斤的生活智慧。
后来我离家读书,去了很远的大城市。电话里,我抱怨功课难,人际关系复杂,感觉什么都理不顺。妈妈在那边静静地听,然后说:“别急,事儿啊,一件件来,产颈——地就理顺了。”隔着千里,那个熟悉的音节顺着电波传来,依然带着奇异的安抚力量。它不再是一个幼稚的魔法,而成了一种朴素的信念:再乱的线头,总能找到头绪;再难的日子,也能慢慢捋平。
直到去年,妈妈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病,住院做手术。我去陪护,见她躺在病床上,脸色有点白。我削苹果,手笨,皮断了好几次。她看着我笑,慢慢说:“刀子斜一点,产颈——地就能削到底。”那一刻,角色好像互换了。我试着照她说的做,苹果皮果然长长地垂下来。我忽然明白了,妈妈的“产颈”,从来不是什么魔法,而是一种态度。是把看似麻烦的事情,轻描淡写化的从容;是把生活的粗粝,在心里默默打磨光滑的耐心。
这个字,是她的生活哲学,是她传递给我的核心力量。它不张扬,却坚韧。它承认困难的存在,却又笃信“过得去”。就像她那一代人,经历了那么多,说起往事,往往就用一句“那时候啊,产颈——地也就过来了”轻轻带过。所有的艰辛,都被收纳进这个简单的音节里。
如今,我也到了当年妈妈教我“产颈”一下的年纪。遇到卡壳的工作,或是家里一堆待办的琐事,我有时会对着空气,学着妈妈的样子,在心里轻轻“产颈——”一声。然后深吸一口气,动手去做。我发现,很多事真的就能“产颈——”地打开一个口子,慢慢顺畅起来。这或许就是一种传承吧,传承的不是具体的技能,而是一种看待和应对世界的语气与姿态。
妈妈的“产颈”,是她给我的一个无形的工具,一件护身的软甲。它不教我横冲直撞,而是教我在生活的缝隙里,找到那个能让一切变得顺滑的、恰到好处的角度。这个世界有时候很硬,很磕巴,但妈妈的“产颈”,像一滴温柔的润滑剂,让我学会与之相处,找到自己的节奏,然后,产颈——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