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翁添得死去活来
被翁添得死去活来
老张最近总跟我念叨，说他被那个翁添折腾得够呛。我一开始没听懂，还以为是什么新来的邻居。后来才弄明白，他说的是手机里那个“嗡嗡”不停添东西的软件——翁添，是他给那些总爱自动更新、塞满推送的应用起的浑名。
这事儿得从他换了新手机说起。刚拿到手那会儿，老张乐得跟什么似的，屏幕亮得能照见他的皱纹。可没过两天，他就蔫了。“这玩意儿，比我家那唠叨的老太婆还能添乱！”他指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小红点，声音里带着疲惫。早上七点，天气预报弹出来，顺便告诉他昨晚的睡眠质量；中午十二点，购物软件提醒他浏览过的裤子降价了，虽然他只是上星期随手划了一下；晚上八点，视频软件用鲜艳的标题问他：“震惊！您关注的地区明天有雨！”——可天气预报早说过叁遍了。
最绝的是上周二。老张正眯着眼想打个盹，手机突然在他裤兜里震动起来，嗡——嗡——悠长而固执。掏出来一看，是某个办公软件自动更新了，顺带“贴心”地为他开启了每日工作简报推送。老张早就退休叁年了。“它这是要给我添个第二春还是怎么着？”他哭笑不得。
这种被“翁添”的日子，像穿了一件不断被塞进棉花的外套。起初只是觉得暖和，后来棉花越塞越多，沉得你喘不过气，动作也笨拙起来。老张发现，自己拿起手机的目的越来越模糊。有时候只是想看看时间，手指却不由自主地点开了某个跳动的图标，然后被引着看起了毫不相干的新闻，或者比价他根本不想买的东西。十分钟后，他愣在那儿：我刚刚要干啥来着？
这让我想起以前家里那台老电视。开关一拧，节目就是节目，广告就是广告，清清楚楚。看完了，“啪”一声关上，世界就安静了。现在呢？这小小的屏幕像个无底洞，你永远不知道下一个被“添”进来的是什么。可能是朋友分享的搞笑视频，也可能是某个应用觉得“你可能感兴趣”的理财课程——天知道它怎么判断一个爱听戏、遛鸟的老头会对年化收益率感兴趣。
老张试过反抗。他把所有通知都关了，世界清静了半天。可下午孙子打来视频，他因为没接到通知提示，错过了。他又试着一个个去设置里调，可那些选项藏在叁层菜单底下，字儿小得他得戴上老花镜再举着手机凑到窗前才能看清。折腾了一下午，他瘫在沙发上：“它这不是给我添智能，是给我添堵啊。”
就这么被“翁添”了小半年，老张居然也摸索出点门道。他现在养成了个习惯，每周末抽出一个钟头，专门对付这些“翁添”。该卸的卸，该关的关，像给菜园子除草。他还发现，有些看似复杂的推送设置，其实在最底下有个小小的、颜色很浅的“不再提醒”选项。“它们把这按钮藏得跟捉迷藏似的，”老张有点得意，“但架不住我闲工夫多啊。”
前天我去找他，他正坐在院子里听收音机。手机放在一旁的石桌上，屏幕朝下。“让它也歇歇，”老张抿了口茶，“我也歇歇。”收音机里咿咿呀呀地唱着京剧，信号不太好，偶尔有点杂音，但老张跟着摇头晃脑。那一刻，没有小红点，没有震动，只有西斜的阳光和拉得老长的影子。他好像暂时从那无休无止的“被添加”里，偷回了一点属于自己的、完整的时光。
临走时，老张的手机又“嗡”了一声。他瞥了一眼，没急着拿。“估计又是哪个翁添在自作主张。”他慢悠悠地说，然后继续摆弄他的茶壶。我不知道他最终会不会彻底治住那些“翁添”，但至少现在，他学会了在那些蜂鸣的间隙里，喘上一口气。这口气，是他自己挣来的，没被任何东西添油加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