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到白素贞
推到白素贞
这标题，乍一看有点儿吓人，是吧？别误会，咱们今天聊的，不是字面意思上的“推倒”。这“推”，更像是推开一扇门，推开一层厚厚的、被传说和想象糊了不知多少遍的窗户纸。咱得把那个站在雷峰塔前、水漫金山时，被我们远远望着的白素贞，给“推”到眼前来，好好瞧瞧。
白素贞是谁？一个千年蛇妖，为了报恩，嫁给了许仙。故事好像就这么简单。可你再琢磨琢磨，这事儿经不起细想。千年修行，什么概念？那是见过多少朝代更迭、人世沧桑的智慧与定力。就为了小时候一个牧童的救命之恩，搭上自己千年道行，甚至不惜触犯天条，水漫金山？这恩情，未免太重了些，重得有点儿像块完美的招牌。
我有时候瞎想，白素贞要的，真的只是“报恩”吗？或者说，“报恩”这个最正当、最无可指摘的理由，是不是她给自己，也是给这人间规矩的一个最说得过去的交代？她修炼千年，早已超凡脱俗，人间男子的温存、药铺的琐碎、柴米油盐的烟火气，对她真有那么大的吸引力？或许，她向往的，恰恰是这份“俗”。那是一种她拥有漫长生命却从未真正体验过的、炽热的、短暂的、带着疼痛与甜蜜的“人间真实”。报恩是个引子，引她堂堂正正地踏入这滚滚红尘，去哭，去笑，去爱，去受伤。
再说她和许仙。许仙这个人，老实，也懦弱。一听自己娘子是蛇妖，吓得魂飞魄散。白素贞这般的人物，千年修为，心智手腕，样样顶尖，怎么就一头栽在这么个寻常男子身上？这或许正是故事的悲剧核心，也是白素贞这个形象最动人的地方。她法力无边，能盗仙草，能战法海，可她偏偏渴求的，是最普通的人间情爱，是一个哪怕怯懦却真实的怀抱。她推得动滔天巨浪，却推不破心上人那层恐惧的心墙。这种不对等，这种“强大”对“脆弱”的俯就与眷恋，里头有一种惊心动魄的温柔和悲哀。
所以，“推到白素贞”，是让我们推开那层“完美贤妻”、“痴情报恩”的扁平画像。她不是恋爱脑，她是一个清醒的“选择者”。选择以巨浪对抗天庭的规条，选择用牢狱之灾换取骨肉平安，选择在拥有绝对力量时，依然投身于最脆弱的感情契约。她的反抗，不在呼风唤雨的那一瞬间，而在她每一次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入世”抉择里。法海的塔，压住的是她的身，却从没能压服她那颗要在这人间走一遭、痛一回的“凡心”。
今天再看白素贞，她更像一个象征。象征着任何强大的个体，对另一种生活形态的好奇与奔赴，哪怕那种生活看起来更“低”、更“麻烦”。也象征着我们每个人心里，或许都有的那种冲动：砸碎一些固有的、安全的壳，去真实地经历，哪怕最后会受伤。雷峰塔早就倒了，可我们心里，对于“白素贞”为何执意入红尘的追问，恐怕会一直立着。这追问本身，就是推开那层神话迷雾后，看到的、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