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飞飞乱轮
飞飞飞乱轮
那天下午，老李气冲冲地推开我办公室的门，把手机往我桌上一拍。“你看看！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屏幕上，他上初中的儿子正在浏览的网页里，弹窗一个接一个，标题一个比一个耸动，真真假假的信息搅和在一起，活像一锅熬糊了的粥。老李叹了口气：“这网上世界，怎么像个失控的旋转木马，转得人头晕眼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他的话，让我愣了好一会儿。飞飞飞，万维网，原本设计得整整齐齐，像个大图书馆。可现在呢？信息像爆炸后的碎片，铺天盖地。我们每天一睁眼，就被抛进这个巨大的“信息漩涡”里。这边刚看一条严肃新闻，手指一滑，隔壁可能就是明星八卦和夸张的养生秘籍。上一秒还在为某个社会事件义愤填膺，下一秒就被算法推荐来的搞笑短视频逗得前仰后合。我们的注意力，成了最紧俏的资源，被各方用各种光鲜或惊悚的标题争抢、切割。
这感觉，就像坐在那匹旋转木马上。音乐喧闹，灯光闪烁，周围的景象飞速旋转、模糊、变形。你刚想看清左边是什么，它已经转到了身后；你以为抓住了某个固定点，却发现那不过是另一幅流动的幻影。在这种高速旋转里，别说深度思考，连安静地看完一篇长文的耐心，都快要被磨没了。我们习惯了“刷”，习惯了“掠”，却很难再“停”下来，更别说“钻”进去。
更要命的是，这个轮子转着转着，好像把“真”和“假”也给甩模糊了。谣言裹着真相的外衣跑得飞快，情绪化的宣泄常常比冷静的分析更能获得掌声。有时候，一个事件能在一夜间经历好几次剧情反转，让围观的人像看一场编排拙劣的戏。我们获取信息的渠道空前的多，但建立认知的基石，反而感觉空前的飘摇。这种“信息过载”带来的，不一定是充实，很可能是一种更深层的疲惫与困惑——我知道了很多，但我究竟明白了什么？
那么，是不是就该跳下这匹旋转木马，彻底远离网络呢？这恐怕也难，更不现实。它早已是我们生活的水和电。问题或许不在于“轮子”本身，而在于我们坐上去的姿势。能不能，试着在它高速旋转时，给自己心里装个“定锚”？
这个“锚”，可能就是那么一点慢下来的意识。看到火爆全网的帖子，别急着转发站队，让情绪飞一会儿，手指停叁秒。遇到观点冲突，不妨先别想着压倒对方，试着去理解一下这种分歧到底从哪儿来的。多关注几个信源截然不同的、靠谱的发布者，让信息在自己脑子里先“吵个架”。最重要的，或许是在信息的海洋里，重新捡起那份“系统性阅读”的习惯。哪怕每天只拿出二十分钟，专心读完一篇有来龙去脉的报道，或者一本好书的某个章节，这种深度的浸润，是无数碎片推送永远无法替代的。
老李后来给儿子的电脑装了简单的过滤软件，但更多的，是开始抽时间和儿子一起看纪录片，聊聊学校里的事。他说，总得教孩子怎么在一片喧闹中，听见自己的声音。是啊，飞飞飞这个轮子恐怕只会越转越快。我们能做的，不是徒劳地让它停下，而是在这令人目眩的旋转中，努力保持住自己清醒的视线，和脚下那么一点实实在在的立足之地。毕竟，看清了，才能选对方向；站稳了，才不会被轻易甩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