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苞欲放的花都开了
含苞欲放的花都开了
推开窗,一阵湿漉漉的风就扑了进来,带着泥土翻新的气息,还有点甜丝丝的。我愣了一下,这味道,有点熟悉。哦,是院子里的那几株月季,好像一夜之间,把憋了一个冬天的劲儿,全使出来了。昨天看还是一个个紧攥着的小拳头,硬邦邦的,裹着暗红或墨绿的苞衣,今天呢,那花瓣的边缘已经松松地、试探性地向外卷着,露出里头娇嫩的颜色,像是刚睡醒的姑娘,慵懒地伸着懒腰,带着点羞涩,又藏不住那份蓬蓬勃勃的生气。这“含苞欲放”的“欲”字,真是妙极了,就是那份将开未开、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临界状态,最是勾人。而现在,东风来了。
这花开,似乎总是不跟你打招呼的。你天天看,觉得它们还是老样子,可就在你某个不经意的、被生活里其他琐事牵走注意力的瞬间,它们就完成了那最关键的蜕变。有点像我们过日子,是吧?日子一天天,好像都差不多,上班下班,吃饭睡觉,可回头一看,孩子不知不觉就比你高了半头,父母鬓边的白发又添了许多,自己呢,心里某些固执的想法,不知何时也悄悄松动了。这变化,是静悄悄的,却也是扎扎实实的。
我记得前些年,心里总像压着块石头。工作不上不下,生活按部就班,好像什么都看得见头,又什么都抓不住。那时候也爱看花,但看的都是别人园子里的盛景,或是朋友圈里精修过的九宫格,总觉得那份热闹和绚烂离自己很远。自己阳台上的那盆茉莉,也是蔫头耷脑的,连着两年,只在夏天敷衍地开上叁两朵,香气也淡得像一声叹息。我甚至怀疑,是不是这盆花不行了,或者,是我这地方,风水不好?
后来,一位爱摆弄花草的长辈来家里坐,瞧了瞧那茉莉,也没说什么高深道理,只笑道:“你啊,就是太‘惦记’它了。水多了怕涝,肥少了怕瘦,太阳大了怕晒,搬进搬出的。花跟人一样,你得让它有个‘适应’的过程,找到它自己舒服的节奏。你把它该放的位子摆好,该浇水的时候浇透,剩下的,就交给时间和它自己。” 我将信将疑,但确实也累了那种小心翼翼的折腾,便真就把它固定在朝东的窗台边,除了定期浇水,几乎不再过多“关照”。
嘿,你猜怎么着?第二年夏天,它像是终于喘匀了那口气,枝条变得健壮油绿,花苞密密麻麻地冒出来。某个清晨,推开阳台门,一股浓烈而清甜的香气劈头盖脸地涌来,那小白花开得繁星似的。那一刻,我站在那儿,心里头那点郁结的、硬邦邦的东西,仿佛也随着那香气,“噗”一下,被冲开了一个口子。原来,自然的馈赠,从来不在你焦灼的期盼里,而在你学会放手、给予信任之后,它自会到来。这份馈赠,不一定是惊天动地的,可能就是一缕花香,一片绿意,但足以让平凡的一天变得明亮。
看着眼前这些月季,我好像更懂了那份“绽放”的意义。它不是一个瞬间的表演,而是一段长长的、沉默的积累。根在黑暗的泥土里向下扎,茎在风雨里一点点变粗壮,叶子努力地采集每一寸阳光,所有这一切看不见的功夫,都是为了支撑起开花那一刻的绚烂。这过程,急不得,也假不得。我们人,追求点儿什么,不也是这个理儿吗?总盯着那个“开花的果”,却熬不住“扎根的苦”,那恐怕永远只能羡慕别人的花园。
风更暖了些,阳光斜斜地照过来,给那些刚刚舒展的花瓣镶上了一道毛茸茸的金边。花瓣上的露水还没干,亮晶晶的,像是它自己欢喜的眼泪。几只蜜蜂已经嗡嗡地忙开了,它们才不管这花是今天开的还是昨天开的,它们只认那股新鲜的、蓬勃的生气。这热闹,是生机勃勃的热闹,看着就让人心里头敞亮。
我想,这大概就是春天最慷慨的生机勃勃的展示吧。它不言语,却用这满眼满世界的、挡也挡不住的颜色和生命,告诉你,时候到了,该生长的生长,该开放的就大大方方地开放。那些冬天的瑟缩,春天的犹疑,都被这越来越有力量的阳光和越来越浓的绿意,涤荡得干干净净。生活里总有那么些不如意,像角落里板结的土块,但你看,生命自己会找到出路,花会开,草会长,日子,也就这么跟着流动起来了。
回到屋里,身上似乎还沾着外面的光和气。我给自己倒了杯水,看着窗外那一片越来越浓的、喧闹起来的色彩,心里头是久违的平静和踏实。含苞欲放的花都开了,那么,生活中那些美好的、值得期待的事情,大概也正在来的路上了吧。这么想着,手里的白开水,好像也品出了一丝清甜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