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源洞口芳草萋萋
桃源洞口芳草萋萋
这标题,念着就觉着有股子清气。不是那种浓得化不开的绿,是刚下过一场细雨,草叶尖儿还挂着水珠子,在风里颤巍巍的、透着光的绿。“芳草萋萋”,多好的四个字,不单是说草长得旺,里头那股子生命自在舒展的劲儿,才是真味。像什么呢?像你走了很久很久的硬石板路,脚底板都麻了,忽然拐进一片软乎乎的草地,心里头那点皱巴巴的东西,一下子就被熨开了。
桃源洞口,自然让人想起陶渊明那篇文章。可我想的,倒不全是那与世隔绝的“桃花源”。我琢磨着,每个人心里头,怕是都有这么一个“洞口”罢。它可能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地方,或许就是老家屋后一条荒了的小径,是城市高楼缝隙里瞥见的一角远山,甚至是旧书里偶然翻到的一句让你愣了神的话。这洞口,平日里被杂事杂草掩着,你看不见它。可总有那么些时刻——也许是累极了,也许是静极了——你忽然就瞥见了它,洞口外头,正是一片萋萋的芳草,引着你的心神往里头去。
这“寻找”,有时候挺被动的。不是你去寻它,是它来找你。有一回,我坐车经过一片完全陌生的郊野,车窗外是飞速倒退的、单调的田垄。正昏昏欲睡呢,眼角忽然扫到一片河滩,那草长得叫一个欢实,中间还夹杂着些野花,紫的、黄的,星星点点。车子一晃就过去了,可能就两叁秒的光景。可怪了,那片野草野花的颜色和姿态,就那么清晰地烙在了脑子里,心里头顿时空了一片,又满了一片。那一整天,人都好像有点飘,仿佛魂儿有一缕留在了那片河滩上。你说那是个“洞口”么?我觉得是。它在那一瞬间,为我这个匆匆过客,“开”了那么一下。
心里的这个洞口,外头的芳草,说到底,是一种“生机”。不是闹哄哄、锣鼓喧天的热闹,是那种安静的、自个儿茁壮的力量。你看石缝里钻出来的草,没人浇水,没人理会,它就能把根扎下去,把绿意顶出来。这份“生机”,是人心里头最渴求的东西。日子过久了,容易干巴,容易锈住,像台老旧的机器,咯吱咯吱地响。这时候,你就得时不时地往自己那“洞口”瞅瞅,看看那片精神上的芳草是不是还绿着。浇点水,通通风,别让它被现实的碎石给彻底埋了。
当然啦,洞口芳草再美,人终究不能整天蹲在洞口张望。我们得在眼前这条或平坦或坎坷的路上走。可知道有那么个地方,有那么一片绿意在那儿,这走路的心境,就大不一样了。肩上挑着担子,心里却揣着一片清凉的草场,脚步是不是就能轻快些?遇到些泥泞坎儿,想想洞口那蓬被雨洗过、越发青翠的叶子,是不是也能多几分耐性?
所以啊,别小看了心里头那点“萋萋芳草”。它不是什么虚无的幻想,反倒是种实在的滋养。它让你在低头赶路的时候,记得偶尔抬头看看天光云影;在忙于应对周遭一切的时候,记得回过头,照看一下自己那方可能已经有些荒芜的园地。那片生机,是底气,也是盼头。
哪天你要是觉得乏了,闷了,不妨也静静心,找找你自个儿的那个“洞口”。它也许就在一首老歌的旋律里,在推开窗忽然闻到的一阵泥土气息里,或者在孩子一个毫无心机的笑容里。找到它,看看那片属于你的、芳草萋萋的天地。那滋味,就像在燥热的午后,喝下第一口清冽的井水,通体舒泰。这日子,也仿佛跟着那草叶上的水光一样,晶晶亮地鲜活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