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干 天天透 天天日
天天干 天天透 天天日
老张最近总念叨这九个字，弄得车间里的小年轻都好奇。问他啥意思，他就眯着眼笑，手里的扳手叮当作响。这可不是什么糙话，是他叁十年机床工琢磨出来的“日子经”。
先说这“天天干”。老张说，机器不转要生锈，人不动弹筋骨松。他那个工位，油渍麻花的铁家伙，别人看着头疼，他摸着亲切。每天雷打不动，提前二十分钟到，擦机器、清铁屑、查油标。徒弟问他图个啥，他慢悠悠地：“机器跟人处朋友，你天天见它，它才给你好脸色。”这话实在，流水线上，哪个环节“叁天打鱼两天晒网”，整条线都得跟着咳嗽。日子是一砖一瓦砌起来的，手停口就停，这个理儿，放哪儿都通。
再琢磨“天天透”。光闷头干可不行，得透口气，得明白。老张有个习惯，每天中午蹲在车间门口的樟树下吃饭，眼睛却看着进进出出的货车。他在看啥？看运来的原料规格有没有细微变化，看出厂的成品包装又换了什么新样式。有一回，就是因为他瞅见新来的钢材批次光泽不对，拦下了一整批活，后来一查，果然参数有偏差，避免了大事。他说：“干活不是把自己焊死在工位上，眼睛、耳朵、心思，都得透亮，得知道手里的活计在整盘棋里是个什么位置。”这“透”，是通透，是心里那盏灯，得常擦擦，不能蒙尘。
最难是这“天天日”。日子一天天过，太阳每天都是新的？在老张看来，未必。他说，最怕把一天重复一万遍。所以，他总爱“折腾”。厂里引进数控机床，年轻人躲，他五十多岁的人，戴着老花镜啃说明书，笔记记了好几本。现在他操作那台最精密的家伙，比谁都溜。他说：“今天得知道明天的事，哪怕就一点点。今天调的参数比昨天稳了零点一，今天排除故障比上次快了五分钟，这就是‘新’。”让每一天都有那么一点不一样，有那么一点推进，日子才不会发霉，这劲头才不会泄。
这九个字，连起来看，有意思。天天干，是脚下的根，扎得稳当；天天透，是眼里的光，看得明白；天天日，是心头的火，烧得旺相。老张没什么大道理，但他守着机床，就像守着自己的道场。手里的零件从毛坯到锃亮，日子也从粗糙过到有了包浆。
隔壁工位的小李，以前总嫌活儿枯燥，现在也跟着老张学。下班前不光收拾工具，还顺手把公共区域的配件架整理整齐。他说：“张师傅，我现在觉着，把这‘天天’的事儿捋顺了，心里特踏实。”老张点点头，没多话，只是拍了拍小伙子的肩膀。车间的窗户斜斜地打进夕阳，把那些钢铁身躯照得暖融融的，空气里漂浮着淡淡的机油味，闻久了，竟也觉得有点踏实，有点香。
日子嘛，不就是这么一回事。你认真待它，它便不会辜负你。那把扳手，那台机器，那棵老樟树，都默默听着，也默默见证着。明天，太阳照常升起，机床照常轰鸣，而老张和他的“日子经”，还会继续在这片钢铁丛林里，叮叮当当地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