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插天天色
天天插天天色
老李最近总念叨，说这日子过得，像台老旧的收音机，天天插着电，却总调不准频道，滋啦滋啦的，听不出个清亮音儿。他说的“插”，是插电源，也是插上生活那根紧绷的弦。“天色”呢，就是窗外那块四四方方的天，早晨灰白，中午晃眼，傍晚一抹红，然后沉入黑。天天如此。
我起初没太懂，直到有回加班到深夜，拖着身子回家。楼道里声控灯坏了，摸黑找钥匙。手机屏幕的光，冷冰冰地打在脸上。那一瞬间，我忽然觉着，自己不就是老李说的那台收音机么？天天被各种线缆“插”着——充电线、数据线、还有那些看不见的工作任务线、人情往来线。插上了，就亮着，运转着，可自个儿里头是啥声音，啥天色，反倒模糊了。
这让我想起小时候。那时也“插”，插的是电视天线。得有人跑到阳台，扶着那根银闪闪的杆子，左转右转，屋里的人盯着雪花飞舞的屏幕大喊：“有了有了！再回来一点！” 那时的“天色”是真实的，玩到天黑，炊烟混着饭香飘来，母亲喊一嗓子，声音能传过好几条巷子。那种“插”，有种笨拙的参与感，信号来了，满屋子都是欢腾。
现在不同了。我们现在追求的，是一种“无缝连接”。电源要无线，网络要高速，最好心思也能直接“同步”出去，省得解释。我们怕“断电”，怕“掉线”，仿佛一离线，自己就从地图上被抹去了。于是，我们主动把自己“插”进一个庞大无比的插座里，二十四小时待机。眼睛看到的“天色”，越来越多是屏幕滤光后的色彩，饱满，却总隔着一层玻璃。
老李上周末做了件挺“出格”的事。他拔了家里奥颈-贵颈，揣上个馒头，蹬着自行车去了郊外水库。回来时，裤脚沾着泥，脸晒得通红，眼睛却亮晶晶的。他说，坐在水库边，看天光云影在水里慢慢走，看蜻蜓点水，那才叫“天色”。风是热的，水汽是润的，时间像被拉长了，又像是彻底停下了。“那一下午，”他咂摸着嘴，“没被什么插着，反倒觉得，自个儿像棵草，重新扎进土里了。”
他的话，让我心里动了一下。我们是不是太习惯于被“插”着的状态，反而忘了“不插电”时，生命本来的底色？那种底色，或许就是老李在水库边感受到的，一种不依赖于外部信号的存在感。它可能粗糙，有蚊虫，有烈日，但它真实，它用自己的节奏呼吸。
当然，我不是说要把网线都拔了，退回原始社会。这“插座”已然是我们身体延伸的一部分，离不开。但或许，我们可以学着，偶尔给自己“拔插头”的勇气。哪怕只是半小时，放下手机，看看真的云怎么飘；关掉音乐，听听窗外的车流或鸟叫，哪怕它是嘈杂的。这一点点“离线”，就像给拥挤的思维开了一扇窗，换进点新鲜的风。
天天插着，是现代的宿命。但天天能看见、能感受什么样的“天色”，却是我们自个儿还能做的选择。别让那根无形的线，成了拴住眼睛和心灵的绳子。试着找回那种“调天线”般的笨拙参与感，去触碰、去聆听真实世界的温度和声音。生活的频道，或许就在那一收一放之间，会清晰、生动那么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