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弟俩拨萝卜黄

发布时间:2025-12-30 10:18:15 来源:原创内容

姐弟俩拨萝卜黄

秋深了,田里的风带着一股子利索劲儿,把天刮得又高又远。姐提着竹篮,弟扛着小锄头,一前一后,踩着田埂往自家菜园子去。园角那一畦萝卜,叶子还支棱着,只是边儿上已经泛起了星星点点的黄。

“你看,我就说吧,”姐蹲下身,拨开一片萝卜缨子,“再不拨,可真要老了,心里该‘糠’了。”她说的“糠”,是咱这儿的土话,意思是萝卜失了水灵劲儿,里头长出絮状的干丝,嚼着像木渣,没滋没味的。

弟也学着她的样子蹲下,小手攥住一丛绿缨,铆足了劲往后一拽——“噗”一声,萝卜是出来了,人也一屁股坐到了泥地上。萝卜不大,尾巴上还沾着新鲜的湿泥,只是那露出的半截身子,已经透出一种沉甸甸的、暖融融的黄,不像初秋时那般白嫩水灵了。

“这颜色……”弟举着萝卜,对着光看。

“嗯,萝卜黄了。”姐接过萝卜,用指甲轻轻刮了刮皮,“这时候的萝卜,甜味最足,也最经放。早十天,它还是个愣头青,水汽太重;晚十天,怕是真要‘糠’心了。眼下这时候,刚刚好。”她说话的语气,像在点评一件了不得的工艺品。这“刚刚好”叁个字,里头似乎藏着农时所有的秘密。

就这么一个拨,一个接,篮子里渐渐满了。那些萝卜,胖的胖,瘦的瘦,但无一例外,都镀上了一层或深或浅的黄土色。这不是衰败的颜色,而是一种结实的、熟透了的标志。弟起初觉得这活儿枯燥,可拨着拨着,竟也上了瘾。每一次往外拽的瞬间,都有点像开盲盒,泥土松动的感觉从手心传来,接着是萝卜破土而出的那一记闷响,实在得很。

“为啥叫‘拨’萝卜,不叫‘拔’呢?”弟忽然问。

姐愣了一下,手上没停:“‘拔’太费劲了,听着就跟要拼命似的。咱们这儿的土松,萝卜也懂事,到了时候,你轻轻一‘拨’,借着巧劲儿,它就自个儿出来了。用蛮力,反而容易把缨子扯断,留半截在土里,可惜了。”

这话让弟想了半天。他试着不再用死力,而是左右轻轻摇晃,感觉根须在土里松脱,再顺势一提。果然,顺当多了。这“拨”字里头,原来是有讲究的,是一种对时机的把握,也是一种顺势而为的灵巧。

日头慢慢西斜,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篮子里堆满了“萝卜黄”,姐撩起衣角擦了擦汗,望着那一畦被“拨”空的地。土地不再被绿缨覆盖,露出它本来的深褐色,微微喘着气,仿佛完成了一季的任务。

“这‘萝卜黄’,看着不起眼,可炖汤最香,晒成干也能吃好久。”姐说着,拎起篮子。篮子沉甸甸的,那份重量,是实实在在的收获。

回去的路上,弟没再说话。他想着那些萝卜,想着“刚刚好”的时机,想着“拨”与“拔”的那点区别。田埂边的野草也黄了梢,风一过,沙沙地响。他忽然觉得,这满眼的秋色,这手里的篮子,还有姐姐那句对于“糠心”的话,似乎不只是对于萝卜的。有些东西,来得太早,火候未到;等得太久,又怕错过了最好的光景,空留一副失了水灵的“糠”心。

炊烟从村子的方向袅袅升起。弟加快几步,跟上姐姐。他想,今晚的饭桌上,那碗萝卜汤,味道一定很浓,很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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