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弟俩拔萝卜又疼
姐弟俩拔萝卜又疼
这事儿说起来，得回到我七八岁那年的秋天。那时候，我和我姐差了叁岁，正是狗都嫌的年纪。我家屋后头有片菜地，奶奶种了好些萝卜。到了季节，萝卜缨子绿油油的，露在外头的萝卜头，胖乎乎的，带着点泥土的紫红色，看着就喜人。
那天下午，太阳晒得人懒洋洋的。我姐心血来潮，拽着我就往后院跑。“走，拔萝卜去！晚上让奶奶炖汤。”她劲儿大，说干就干，挽起袖子就瞅准了地垄里最大的一棵。我也学着她的样，在旁边找了棵看起来顺眼的。
我姐那架势，跟要跟土地爷掰手腕似的。她两脚分开，扎了个马步，双手紧紧攥住萝卜缨子的根部，深吸一口气，“嘿——”地一声就往上拔。那萝卜呢，像是在土里安了家，纹丝不动，只听见萝卜缨子被她扯得“嗤嗤”响。她脸憋得通红，手上更用劲了。我这边也不轻松，我人小力薄，整个身子都吊在萝卜缨子上，脚后跟都快离地了，那萝卜愣是只松动了那么一丝丝，感觉根须还死死抓着泥土不放。
“哎哟，这萝卜怎么这么倔！”我姐喘着气，松开手甩了甩。我也一屁股坐在地上，手心里火辣辣的，被粗糙的萝卜缨子磨得生疼。这“徒手劳作”的艰辛，我俩算是头一回尝了个真切。哪像动画片里演的，轻轻一提，一个白白胖胖的大萝卜就出来了？那是骗小孩的。
我俩歇了口气，不服输的劲儿上来了。我姐眼珠子一转，“光使蛮力不行，咱得用巧劲。你看我的。”她这回不用蛮力硬拔了，而是先用手把萝卜周围的土扒松一些，左摇摇，右晃晃，像是在跟萝卜商量：“您松松土，出来呗？”摇了一阵，再猛地向上一提！只听见“啵”的一声闷响，一个沾满湿泥的大萝卜，带着无数细密的根须，被她整个儿请了出来。
“看见没？得这样！”她举着“战利品”，一脸得意。我赶紧有样学样，也先扒土，再摇晃。可我这耐心有限，摇了几下觉得差不多了，又是一通猛拽。结果力气使大了，萝卜是出来了，我却因为反作用力，抱着萝卜向后结结实实摔了个屁股墩儿，疼得我龇牙咧嘴。手里的萝卜呢，倒是完好无损，就是我这身上、手上，又是泥又是疼。
奶奶听到动静，从厨房窗户探出头来，笑得眼睛眯成缝：“俩小傻瓜，拔萝卜哪能心急？得顺着它的劲儿。那根扎得深，你硬扯，它疼，地也疼，你手更疼！”奶奶这话，我当时听着只觉得是笑话，萝卜哪知道疼？现在回想起来，这朴素的道理里，藏着多少“生活哲学”啊。不管干啥，光靠一股子冲动和蛮力，往往事倍功半，还弄得自己一身伤。你得了解门道，懂得配合，甚至得有点耐心去“周旋”。
那个下午，我和我姐最后拔了满满一小筐萝卜。手上都留下了点红印子，我屁股也疼了好一阵。但晚上喝着清甜的萝卜汤，看着碗里自己亲手拔出来的萝卜块，那滋味，真是格外香。那份通过亲身体验得来的满足感，和手上隐隐的疼，一起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如今，我和我姐都长大了，很少再有那样一起在泥地里折腾的时光。但每当我遇到那些需要费些周折、不能一蹴而就的事情时，我总会想起那个秋日下午，想起奶奶的话，想起那需要先松土、再摇晃、最后顺势而出的萝卜。生活的田地里，很多收获都像拔那颗大萝卜，过程或许有点费劲，甚至有点疼，但那份扎实的获得感和从中悟到的一点道理，却是最宝贵的。这大概就是“亲身体验”教给我的东西吧，比任何书本上的话，都来得更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