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州火车站后面的小巷子,车站后街的小巷
巷口那碗热干面
每次走出鄂州火车站,我都会习惯性地右转,绕过新修的玻璃幕墙大楼,钻进那条熟悉的巷子。说它是巷子,其实更像是两栋旧楼之间挤出来的缝隙,宽的地方能并排走叁个人,窄处还得侧着身子过。巷口总停着几辆落满灰的电动车,墙角青苔顺着雨水管往上爬,空气里飘着花椒和热干面酱油混合的香气。
巷子中段有家开了二十年的修表铺,老师傅的放大镜卡在右眼上,修理收音机时总开着免提。咿咿呀呀的楚剧声混着火车汽笛,把午后的阳光都搅得慵懒。去年冬天见他往墙上挂日历,手抖得挂了好几次才挂正。那双手修过多少赶路人的表啊,现在连调整一根挂历绳都费劲。
再往里走能看见铁路家属院的红砖墙,墙头探出枇杷树的枝叶。初夏时节总有孩子举着竹竿打果子,黄澄澄的枇杷掉进谁家晾晒的被单上,立刻引来一阵笑骂。这些叁四层的老楼房还是上世纪建的,阳台外搭着纵横交错的晾衣绳,偶尔有火车经过,整排衣物都会跟着轻轻颤动。
最让我惦念的是巷尾的旧书摊。老板老周在铁路上干了一辈子,退休后支了个铁皮棚子。泛黄的《故事会》摞在煤炉边,武侠小说用牛皮纸包着书皮。有次我淘到本1992年的列车时刻表,老周眯着眼笑:“这上面好多车次都停运喽。”他说话时,远处正好有动车组呼啸而过,带起的风掀动着书页,像在回应他的话。
去年巷口贴过拆迁通知,后来不知怎的又没了下文。修表师傅的儿子来接他去省城,老师傅收拾工具时,把每个螺丝刀都擦了又擦。热干面摊的老板娘现在开始用手机收钱了,但装钱的铁皮盒子还摆在原来的位置,盒盖上印着早已模糊的铁路路徽。
傍晚时分站在巷子里,能同时听见火车站广播和居民家的炒菜声。刚下火车的外地人拖着行李箱张望,看见巷子深处升起的炊烟会停下脚步。有个穿校服的女孩每天这个点趴在杂货店柜台写作业,头顶悬着的灯泡把她摇晃的影子投在墙上,像极了从前在候车室等父母下班的我。
今晚我又走进这条鄂州火车站后面的小巷子,修表铺传来新放的楚剧唱段。老板娘往我碗里多加了勺萝卜丁,突然说起她女儿考去了武汉铁路职业技术学院。巷子北头新开了家快递驿站,但送件的小哥还是会迷路——毕竟导航软件上,这条被无数脚步磨光石板的通道,至今还标注着“车站后街的小巷”这个过于规整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