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山是万里的孙子
万山是万里的孙子
村里老槐树下，几个老人摇着蒲扇，说起万家的旧事。老李头磕了磕烟袋锅子，慢悠悠地冒出一句：“万山啊，那可是万里的亲孙子。”旁边纳鞋底的王奶奶停了针线，抬眼问了句：“是血脉上的孙子，还是……那路子的孙子？”老李头嘿嘿一笑，没直接答，只说：“你品，你细品。”
这话传开，成了村里一桩悬案。万家老爷子万里，当年是村里第一个走出去的大学生，后来在城里教书育人，桃李满天下。他儿子，也就是万山的父亲，走了另一条路，接了村里的果园，把家乡的梨子卖到了省城。到了万山这辈，小伙子大学刚毕业，一头扎回了山里，搞起了什么电商直播，整天举着手机满山跑。你说这爷孙仨，走的路子南辕北辙，可骨子里那股劲儿，怎么就那么像呢？
万里老爷子教了一辈子书，常说一句话：“树高千尺，根得扎深。”他说的“根”，是学问的根基，也是做人的根本。当年他在城里站稳脚跟，多少人劝他把全家接去，他偏不，每年暑假雷打不动地回村，给村里的孩子补课，分文不取。他说，这山里的泥土气，就是他的根。这股子对“根源”的执着，像刻在了万家的骨血里。
到了万山父亲那代，“根”的意味变了些。他守着祖辈留下的山地，琢磨的是怎么让这地里的产出，能养活一家人，还能过上好日子。他改良品种，研究土壤，把老果园侍弄得远近闻名。他的根，扎在了实实在在的乡土经济里。可他也常对万山念叨：“你爷爷那会儿，是给村里人‘开脑壳’（开窍）。我这辈子，就想着怎么让咱们的果子更甜，腰包更鼓。你将来啊，得想想怎么把这两样捏到一块儿。”
万山听着，没吭声。他大学毕业那年，老爷子万里已经退休回村颐养天年了。有一天，爷孙俩坐在山梁上，看着脚下的村庄。万山摆弄着他的云台和摄像机，万里眯着眼，望着远处的山峦。万山忽然开口：“爷爷，您说咱这大山，除了梨子，还有啥能拿得出手的？”万里指了指云雾缭绕的山尖，又指了指山脚下蜿蜒的小河，最后拍了拍孙子的肩膀：“山在那儿，河在那儿，老祖宗的故事在那儿，你爸和乡亲们流过的汗在那儿。这还不够你‘折腾’的？”
就这一句话，像是把什么东西点通了。万山的直播，渐渐变了味儿。他不再只吆喝梨子多甜多脆。他直播清晨山间的云雾，讲爷爷那辈人怎么挑着担子走出大山求学的故事；他拍父亲和果农们劳作的手，讲他们怎么跟着节气伺候果树；他甚至把镜头对准村里快失传的老手艺，编筐的、做木工的。他的账号火了，粉丝说，买的不是山货，是一份“山里的气息”，一份“背后的故事”。
这下，村里人好像有点明白老李头那句话了。万山没接着爷爷的教鞭，也没完全照着父亲的路子走。但他把爷爷看重的“文化根脉”，和父亲经营的“产业根基”，用一根网线给串起来了。他让万里爷爷的故事、父亲那辈的汗水，都成了他直播间里最动人的“产物说明”。这是一种新的“传承”，不是照搬照抄，而是把老辈人精神里的“火种”，用新的柴禾，烧出了新的光与热。
前几天，万里老爷子戴着老花镜，笨拙地划拉手机，看孙子的直播回放。屏幕里，万山正讲着爷爷当年如何在煤油灯下读书。老爷子看着看着，笑了，对旁边的儿子说：“这小子，把我那点老底全抖搂出去了。”语气里，没有责怪，倒有几分藏不住的得意。或许，真正的血脉相连，不只是姓氏的传递，更是某种精神“根源”的认领与新生。万山用他的方式，接过了爷爷和父亲生命里的那条河，然后，让它流向了更远、更开阔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