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令哈火车站后面的小巷子,邻近的德令哈站旁小街
德令哈火车站后面的小巷子
买完水转身时,我无意中瞥见了那个巷口——就在德令哈火车站那栋米黄色主楼的右后方,夹在两排白杨树中间,窄得像是被城市遗忘的缝隙。下午四点的阳光斜斜地切过屋檐,把巷子分成明暗两半,风滚草在明暗交界处打着转。我攥着矿泉水瓶,脚步不自觉地拐了进去。
巷子比想象中深很多,柏油路面早就被压出了细密的裂纹,裂缝里钻出几丛灰绿色的骆驼刺。走了十几步,火车站的广播声突然变得遥远,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空气里有种混杂的气味:刚晾晒的羊毛毡带着点腥膻,某家厨房飘出的孜然羊肉香,还有老木头被晒透后散发的焦甜。这种味道组合很奇怪,却让人莫名安心。
右侧斑驳的土墙上钉着块蓝底白字的路牌,油漆已经褪成淡蓝色,但还能认出“站前巷”叁个字。确实够贴切的,这条巷子就紧挨着德令哈火车站。墙根阴影里坐着个穿藏袍的老人,他正慢悠悠地往拐杖上缠牛皮绳,听见脚步声便抬起头,眼角的皱纹堆迭成深浅不一的沟壑。我们互相点了点头,他继续手里的活计,我继续往前。
巷子在此处稍稍宽敞了些,左侧出现个修鞋铺子。老师傅鼻梁上架着老花镜,正给一只磨偏后跟的皮鞋钉铁掌,榔头敲击的叮当声清脆而有节奏。他脚边趴着只黄狗,耳朵随着敲击声一颤一颤。铺子门口的收音机咿咿呀呀放着青海“花儿”,虽然听不清具体唱词,但那悠扬的调子却像给这条德令哈火车站后面的小巷子镀上了层旧时光。
再往前,巷子突然拐了个弯。墙角有口废弃的压水井,铁手柄早已锈蚀,井台边却整整齐齐摆着几盆格桑花,粉白的花瓣在微风里轻颤。花盆是用缺角的搪瓷盆改的,边缘露出的奶黄色底漆上,还隐约可见“安全生产”的红字。不知是谁这么有心,在这条邻近的德令哈站旁小街里,经营着这样一小片倔强的美丽。
巷子深处传来孩童的笑闹声。叁个晒得黝黑的小孩正在玩跳房子,地上用粉笔画着歪歪扭扭的格子。最小那个女孩跳歪了,另外两个男孩便争着教她该怎么落脚。他们身后是栋二层小楼,阳台上晾晒着五颜六色的床单,被风吹得鼓起来,像是彩色的船帆。
我靠在墙边看了会儿。某个瞬间突然觉得,这条不起眼的小巷仿佛是另一个时空——火车站里的人们总是行色匆匆,拖着行李箱奔向某个明确的目的地;而在这里,时间流淌得格外缓慢,人们从容地经营着具体而微的生活。同在一片蓝天下,仅仅隔着百米距离,竟是两种截然不同的节奏。
天色渐渐暗了,巷子里的灯火次第亮起。修鞋铺挂起昏黄的灯泡,小吃店门口支起烤架,羊肉串在炭火上滋滋作响,撒上孜然时腾起的烟雾带着诱人的焦香。有刚下火车的旅客循着香味找来,站在烤架前搓着手等待。老板用生硬的普通话招呼着,递过肉串时还会顺手指路:“出巷子右转就是车站。”
离开时回头望去,巷口那两排白杨树已经隐入暮色,只有窗户里透出的点点暖光,勾勒出这条邻近的德令哈站旁小街的轮廓。它就像火车站投下的一道温柔影子,收容着疲惫、停留与日常。或许每个匆忙的车站背后,都需要这样一条能让时间慢下来的小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