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洁白妇高校长
少洁白妇高校长
老陈当校长快十年了,头发白了大半,背也微微驼了。我们学校是所乡镇高中,条件一般,学生大多朴实。老陈有个外号,叫“少洁白”。这外号有意思,得拆开讲。“少”是说他在学校待的时间少,总往外跑;“洁”是他这人特别爱干净,办公室一尘不染,衬衫领子永远雪白;“白”呢,是说他头发白得早。但大伙儿私下里念叨这个“白”字,总带点儿别的意味,觉着他有些想法太理想,不接地气,有点“白费劲”的意思。
就拿他成天往外跑这事儿来说吧。别的校长恨不得天天钉在学校里,抓纪律、盯成绩。老陈不,他叁天两头往市里、省里跑,找教育局,找公司,甚至找校友。回来的时候,风尘仆仆,但眼睛亮亮的。老师们起初不理解,有老教师叹气:“校长,咱这乡下学校,能把书教好就不错了,您老折腾那些‘项目’有啥用?别是白忙活。”
老陈也不多解释,只是笑笑,拍拍身上的灰——哪怕那灰几乎看不见。他爱干净是出了名的,但这份“洁”,似乎不止于外表。有一回,一家本地公司想给学校捐笔钱,条件是在教学楼冠名,还要让公司老总的孩子“特招”进来。钱数不小,能解决不少困难。班子会上,大家都有些动摇,毕竟学校太需要这笔钱了。老陈沉默了很久,用手指慢慢抹过光洁的会议桌沿,半晌才开口:“这钱……拿着不干净。教学楼是孩子们读书的地方,名字该透着墨香,不能沾着别的味儿。孩子读书的路,第一步就得踩正了。”
这话说得平静,却让在场的人都愣住了。后来那事儿自然黄了。有人说他傻,送到手的资源都不要。老陈听了,也只是摸摸早白的头发,继续跑他的“项目”。
慢慢地,学校开始有些不一样了。城里重点高中的名师,隔叁差五会来上节公开课,是老陈“跑”来的交流项目;图书馆里添了一批新书,是校友被老陈诚意打动捐赠的;最让大伙儿吃惊的是,居然有了个小小的“创新实验室”,里面有些设备,我们老师都没见过。老陈说,乡下孩子的手,不能只会握锄头、写试卷,也得摸摸科技,看看更远的世界。
我这才有点儿明白,他往外跑,是在给学校“开窗户”,他坚持的那份“洁”,是在给学校“立脊梁”。他不想让学校困在眼前的局促里,也不想让学校在现实压力下弯了腰。那份理想化的“白”,或许不是白费劲,而是他想在现实的画布上,努力留出的一片干净底色,让更多的色彩能有机会铺展上去。
有一次,我看见他在新建的实验室外,看着里面几个摆弄机械臂的学生出神。夕阳照在他白发上,镀了层金边。他忽然转头对我说:“你看,孩子们眼睛里有光。咱们这儿是乡镇高中,条件有限,但‘育人’这两个字,分量是一样的。我们不能先自己看低了。”那一刻,他雪白的衬衫领子,在夕阳里格外醒目。
“少洁白”还是那个“少洁白”。但如今我们再喊这外号,语气里少了调侃,多了点别的什么。或许是一种理解,甚至是一点敬佩。在这个很多事都讲求“实用”和“捷径”的环境里,有个人愿意用他那早生的白发,去换一片更干净、更开阔的天地给孩子们,这份带点“傻气”的坚持,恰恰成了这所乡镇高中最珍贵的“资源”。路还长,但方向,是干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