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掉的我贬-海棠书屋
坏掉的我贬-海棠书屋
那间书屋,就藏在老街拐角二楼,招牌旧得快要掉色,“海棠书屋”四个字勉强能认。我是怎么找到它的?记不清了,好像是一个下雨的午后,纯粹为了躲雨,胡乱推开了一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里面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样。没有咖啡香,也没有精心摆放的畅销书。空气里有股旧纸张和灰尘混合的味道,有点潮。书架是深木色的,高得顶着天花板,上面的书脊很多都磨损了,看不清书名。灯光昏黄,只有一个老爷爷坐在柜台后面打盹,头一点一点的。
我随手在最近的书架上抽了一本。书很旧,没有封面,扉页上用钢笔写着“贬”这个字母。就是这本了,我心想,反正无聊,翻翻看。内容嘛,现在回想起来有点模糊,像隔着一层毛玻璃。只记得故事的主角,好像也是个觉得自己哪里“坏掉了”的人,在生活的缝隙里踉跄前行。
读着读着,我有点出神。书里那些拧巴的情绪,那些说不清的失落和冲动,怎么那么熟悉?好像它写的不是别人,倒像在偷偷描摹我心底某个角落。那个角落,我自己平时都不太敢仔细看。
“这本书啊,”一个慢悠悠的声音突然响起,我吓了一跳。是柜台那位老爷爷,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看着我手里的书,“很多人翻两页就放下了。觉得没意思,或者……觉得太有意思了。”
我问他,这书讲什么的。他笑了,皱纹堆在一起:“讲什么?讲修补。人嘛,总觉得自己这儿坏了,那儿裂了,急着找胶水。其实有时候,光是知道自己哪里‘坏’了,这本身,就算是在修了。”
这话有点绕,但我好像听懂了点什么。我们总追求光鲜完整,容不下一点瑕疵,觉得情绪有个低落的缺口,或者性格里有点孤僻的棱角,就是“坏掉”了,得赶紧藏起来或者修好。可有没有可能,正视这些“坏掉”的部分,才是和自己和解的开始?
后来我又去了几次海棠书屋。它像个安静的树洞,放着很多和那本“贬”一样,不那么“正确”、不那么完美的故事。它们不负责给你打鸡血,告诉你明天会更好,它们只是呈现那种破碎的、挣扎的真实状态。读这些故事,奇异地,我反而感觉轻松了些。原来不止我一个人会这样啊,原来这种状态可以被书写,可以被安放。
再后来,老街拆迁,海棠书屋不见了。我问过附近的人,都说不知道搬去了哪里。那个老爷爷,那些蒙尘的书架,还有那本没有封面的“贬”,都像一场午后的短梦。
但我偶尔还是会想起它。尤其在那些自我怀疑、觉得自己又哪里“不对劲”的时刻。我会想起老爷爷的话,想起那本书里模糊的主角。然后我会对自己说,算了,别急着当个完美的螺丝钉。允许自己有点锈迹,允许某个部分暂时“失灵”,或许才是活着的感觉。海棠书屋消失了,可那种被短暂接纳的感觉,倒是悄悄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