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浮灯小说
梦浮灯小说
老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指尖在旧书摊那摞泛黄的纸页上停了下来。他捡起最上面一本，封皮是手写的毛笔字，墨迹都有些晕开了——《梦浮灯》。这名字有点意思，他心想，随手翻了翻。书页脆得好像一碰就要碎掉，里头讲的不是什么才子佳人，倒像是一个人的碎碎念，对于梦，对于灯，还有那些抓不住的念头。
摊主是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太，眯着眼坐在小马扎上打盹。老陈问她这书哪儿来的，老太太眼皮也没抬，慢悠悠地说：“收废品收来的呗。看着旧，兴许是个故事呢。”老陈没多犹豫，掏钱买了下来。他有个习惯，就爱收集这些没人要的旧书，总觉得里头藏着被时间忘了的东西。
晚上泡了杯浓茶，老陈就着台灯读了起来。这小说写得……真不算工整，段落跳来跳去，有时候像日记，有时候又像在跟谁说话。作者好像沉迷于记录自己的梦，梦里总有一盏浮着的灯，有时近，有时远。他写追逐那盏灯的过程，写灯光照见旧事时心里那份既暖和又刺挠的感觉。老陈读着读着，茶凉了都没发觉。
书里有个词儿反复出现——“心象投影”。作者说，那盏梦里的浮灯，不是什么神仙宝物，而是他自己心里头那点念想、遗憾、还有自己都没弄明白的情绪，混在一块儿，投在梦这个幕布上的影子。所以灯的形状老在变，光也忽明忽暗。读到这儿，老陈顿了一下，这不就跟我们有时候，白天惦记一件事，晚上准保梦到有点关联的影子，是一个理儿吗？
故事没什么惊天动地的情节。主角就是个普通人，日子过得平平淡淡，可那盏灯总在梦里引着他。他跟着灯，恍惚间走过儿时老家的巷子，巷口卖糖人的吆喝声好像就在耳边；又看见早已故去的亲人，坐在昏黄的灯下对他笑，想伸手去碰，人影就淡了。灯光照到的地方，全是这些日常的、却再回不去的碎片。作者把这叫做“回溯性编织”，说人就是靠着梦，把过去散落的珠子，有意无意地，用一根情绪的线重新串起来。
老陈往后靠进椅背，屋里静悄悄的。他想起自己前阵子老是梦见上学时那条走了无数遍的路，路两旁是高大的梧桐树。梦里他清楚得很，自己是要去参加一场重要的考试，可怎么也走不到头。现在琢磨琢磨，那恐怕不是什么预兆，大概只是对眼下工作里那份没完没了的焦虑，一种“心象投影”吧。梦把那焦虑，变成了怎么也走不完的求学路。
小说快到末尾，笔调忽然变得平实了许多。主角不再拼命去追那盏飘忽的灯了。他有一晚在梦里，干脆就坐了下来，静静地看着那盏灯浮在半空，光芒柔和地洒下来。那一刻他忽然觉得，追不追得到，好像没那么要紧了。重要的是，这盏由他心念所化的灯，确确实实照亮过那些黑暗的梦的角落，让他看见了自己心里头原来装着这些东西。
合上书，天边已经蒙蒙亮了。老陈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心里头有种很满的感觉，却又很平静。这本破旧的小说没给他答案，却像给他指了条小路，让他看看自己梦的来处。他小心地把《梦浮灯》插回书架，和那些旧书摆在一起。窗外的城市开始苏醒，新的一天又是实实在在的。但或许到了晚上，当现实的喧嚣沉静下去，每个人心里头，也都会悄悄亮起一盏小小的、属于自己的浮灯吧，照着那些只有自己才懂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