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那天要了12次
分手那天要了12次
窗外的雨从中午就开始下，淅淅沥沥的，把整个世界都泡得发白、发软。我们坐在这个曾经最喜欢的小咖啡馆里，靠窗的位置，谁也没碰面前那杯早就凉透的咖啡。空气粘稠得像是胶水，每一次呼吸都费劲。
“就这样吧。”她先开的口，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钝刀子，慢慢割开了我们之间最后那层薄膜。我点点头，喉咙发紧，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奇怪的是，心里并没有想象中的山崩地裂，反而是一种空，无边无际的空，像被掏走了五脏六腑，只剩下一个会呼吸的壳子。
不知道是谁先起身的。我们一前一后走回那个曾经共同称之为“家”的出租屋。钥匙插进锁孔，转动时发出熟悉的、有点涩的响声。推开门，一切照旧，沙发上的抱枕还保持着昨天依偎的形状。但我们都清楚，有些东西已经彻底变了。
她开始默默地收拾自己的东西。衣服从衣柜里拿出来，迭好，放进那个大大的行李箱。书架上属于她的书，一本一本被抽走，留下突兀的空隙。我靠在门框上看着，手脚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想说点什么，帮忙？还是挽留？可话到了嘴边，又觉得全是废话。那个瞬间，我忽然意识到，我们之间需要的，可能不是言语。
“那个……”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干巴巴地响起，“能再给我冲一杯蜂蜜水吗？像以前我喝多了那样。”
她整理书的手顿了一下，没回头，但放下了书，走向了厨房。水壶烧开的声音，玻璃杯碰撞的轻响。她端着杯子过来，递给我。水温恰到好处，蜂蜜的甜腻里，带着一丝她指尖熟悉的、淡淡的护手霜味道。我一口一口喝着，感觉那点温热顺着食道流下去，却暖不到心里那个冰窟窿。
这算第一次。我要了一杯蜂蜜水。
接着，我请她帮我找一下去年搬家时弄丢的那只旧手表。其实我知道大概在哪个抽屉，但我没说。她放下手里的活，蹲在杂物柜前，仔细地翻找。侧脸在午后昏暗的光线里，显得特别柔和。她找得很认真，头发滑下来遮住眼睛，她会轻轻别到耳后。最后，在一个装旧电池和螺丝的盒子里找到了。她擦掉上面的灰，递给我。手表早就停了，指针固执地停在某个过去的时刻。
这是第二次。我要了一次寻找。
后来，我又陆陆续续地“要”了很多东西。要她把阳台那盆半死不活的绿萝浇点水，要她告诉我常穿的那件衬衫的扣子是在哪里买的，要她最后用那个我们从夜市淘来的小砂锅，煮一次她最拿手的白粥。甚至，要她像刚恋爱时那样，帮我掏一次耳朵。她没拒绝，拿着棉签，动作轻得让我想哭。我们靠得很近，近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可我们都知道，这是离别的前奏。
我要的，哪里是这些零零碎碎的东西。
我要的，是那些被生活磨平了的细节，是那些混合在柴米油盐里却闪闪发光的瞬间。是每一次我晚归时，她留的那盏小灯；是争吵过后，她默默推过来的那半个削好皮的苹果；是冬天我冰凉的手脚，被她捂进怀里的温暖。这十二次看似琐碎甚至有些无理的“索取”，是我能想出来的，最笨拙的告别仪式。我把我们相爱过的证据，那些散落在时光里的碎片，一片一片，捡起来，擦干净，再看最后一眼。
行李箱终于合上了，拉链的声音刺耳又决绝。她拖着箱子走到门口，停下，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小小的、承载了我们欢笑和眼泪的空间。目光扫过我，很短的一瞬。
“我走了。”她说。
“嗯。”我应着。
门轻轻关上了。没有电视剧里摔门而去的巨响，就是很轻的“咔哒”一声。却比任何声音都更彻底地，把我关在了她的世界之外。屋子里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雨敲打玻璃的声响，和空气中还未散尽的、她洗发水的淡淡香气。
我走到窗边，看着她的身影撑着伞，慢慢走进雨幕，变成一个模糊的小点，最终消失不见。桌子上，那杯凉透的蜂蜜水还在，旁边放着那只停了的手表。我坐下来，忽然感到一阵迟来的、铺天盖地的疲惫。
那十二次微不足道的“要”，是我对自己这场爱情，最后的收殓。我用这种方式，把对于她的记忆，妥善地、完整地，封存进了心底某个角落。往后的日子很长，我知道我会慢慢好起来。但在这个分手的雨天，我允许自己，用这十二次沉默的索取，和过去好好说了一声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