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威巷子里两百块钱的爱情,小巷深处两百元的情缘
宣威巷窄得很,两个人并排走都得侧着身子。老墙上的青苔长得厚实,雨天会泛着股泥土混着柴火的味道。巷口修鞋的老张头常说,这巷子能藏住叁样东西:飘香的腊肉、晾晒的衣裳,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男女之事。
我头一回见着梅姐,就在巷子中间那棵老槐树下头。她蹲在那儿喂野猫,身子瘦瘦的,套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裙子。猫蹭她的腿,她就笑,眼角细密的纹路像被风吹皱的水面。那会儿我刚搬来,站在二楼窗口能瞧见大半个巷子,她抬头看见我,也不躲,就轻轻点了下头。
后来才知道,梅姐在巷尾租了个小单间。房东太太撇着嘴说过:“二百块钱一个月,啥都包。”那语气,说不清是嫌弃还是别的什么。二百块钱,在如今这世道,也就够买条好烟,或者下两回馆子。可在宣威巷,二百块钱能换来一个遮风挡雨的角落,或许,还能换来一点别的东西。
巷子里的人都心照不宣。梅姐屋里偶尔会来个男人,多是晚上来,天不亮就走。老张头低头敲着鞋钉,声音闷闷的:“都是讨生活,谁也别瞧不上谁。”隔壁快嘴的李婶倒是不客气,嗑着瓜子说:“一次怕不也就是一两百块?这价钱,倒是公道。”
腊肉饭的滋味
有个周末下午,我下楼倒垃圾,正碰上梅姐在公用水池那儿洗菜。她忽然叫我:“小弟,我腊肉蒸多了,一起吃口饭吧?”我愣那儿了。屋里比我想的还小,一张床,一个桌子,角落里堆着几个纸箱子。但收拾得极干净,窗台上还用破搪瓷缸养着几棵蒜苗。
那碗腊肉饭油汪汪的,肉片切得薄,透亮。我们都没怎么说话,就听着窗外老槐树的叶子沙沙响。她吃得慢,时不时给我夹肉。临走,我偷偷在碗底下压了五十块钱。晚上回来,发现那五十块钱迭得整整齐齐,从门缝底下塞了回来。底下还压了张纸条,就叁个字:“不用了。”
打那以后,我俩碰见了会多说几句话。她说她老家在更远的山里,爹妈没了,有个弟弟在外面打工。她说这些的时候很平静,像在讲别人的事。我问她为啥不找个正经工作,她笑了笑,那笑容有点沉:“在厂里干一个月,累死累活,不也就两叁千?还得看人脸色。”
二百块钱能做什么呢?对有些人,不够一杯酒;对梅姐,是她几天的饭钱,是一个月的房租,是她必须付出的某种代价。这种两百块钱的爱情,听来心酸,却是这巷子里实实在在发生的事。
有一回深夜,我被吵架声惊醒。隔着墙,听见梅姐在哭,一个男人在吼,好像是为了钱。声音很快低下去,只剩下断断续续的呜咽。第二天看见她,她戴了副墨镜,说是太阳刺眼。可那天分明是个阴天。
入秋后,梅姐忽然走了。跟来时一样,静悄悄的。房东太太在门口跟人念叨,说她不租了,屋里拾掇得比住进去时还干净。我路过她那间屋,门开着,里面空空荡荡,只有那个养蒜苗的破搪瓷缸还留在窗台上。
老槐树的叶子开始掉了。我有时还会想起那碗腊肉饭的滋味,想起她喂猫时微微弯下的脊背。这长长短短的宣威巷,每天依旧飘着腊肉香,晾着各色衣裳,上演着新的悲欢。那条窄窄的巷子,好像什么都能装下,又好像什么都留不住。小巷深处两百元的情缘,就像秋天里的一片叶子,打了个旋儿,悄无声息地落进泥土里,再也寻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