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蜜桃2
水蜜桃2
夏日的午后，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我盯着桌上那只粉扑扑的桃子，忽然有点出神。这桃子，和我记忆里的，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记得小时候，老家院子里就有一棵桃树。结的果子不大，毛茸茸的，向阳的那面会透出些红晕。摘下来，在井水里“冰镇”一会儿，咬一口，那股甜味是带着点“野”劲的，汁水顺着嘴角流，得赶紧用手背去擦。那时候的甜，是实实在在、结结实实的甜，混着一点青草和太阳的味道。那种滋味，连同树下摇着蒲扇乘凉的傍晚，好像被时光悄悄封存了起来。
现在手里的这只呢，好看，是真好看。个头匀称，颜色是从淡黄到深红均匀过渡的，像画上去的。表皮光滑，绒毛短而细密，摸起来像上好的丝绒。可不知怎的，总觉得它有点“客气”，少了点那股子不管不顾、蓬头垢面却生机勃勃的劲儿。是品种改良了？还是我的舌头被宠坏了？
我洗了洗，轻轻掰开。果肉是诱人的鹅黄色，靠近核的地方晕染开一片深红。汁水很足，香气也浓郁。可是……嗯，怎么说呢，甜还是甜的，却甜得有些“标准”，像考试得了满分，挑不出错，却也少了点惊喜。那种复杂的、带着微酸和植物清冽的层次感，淡了。这让我想起了很多事。很多我们曾经熟悉的东西，都在变得“更好看”、“更标准化”。?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风味演化”吧。为了运输、为了品相、为了满足大多数人对“甜”和“美”的期待，一些原本棱角分明的特质，被温柔地打磨了。我们得到的是更稳定的享受，付出的代价，或许是那一点点独一无二的“风土印记”。就像你遇见一个人，他各方面都优秀得体，可你偶尔会怀念另一个老朋友身上，那些有点恼人却格外鲜活的小毛病。
我又咬了一口桃子，慢慢嚼着。汁水在口腔里蔓延。也许，是我太苛刻了？时代在走，果树在变，人的口味也在变。这“水蜜桃2.0”版本，或许正是当下这个时代需求的产物。它依然能带来甜蜜和满足，只是那种甜蜜的“配方”，和记忆里的不太一样了。我们总在寻找“最初的味道”，但那味道，往往连着回不去的时光和场景。
窗外的蝉鸣一阵高过一阵。我把桃核洗净，放在窗台上晒着。不知道这颗来自现代果园的种子，如果被种进土里，会长出什么样的桃树，结出什么样的果子。它会记得它祖辈的风味吗？还是会开启一个全新的、属于它自己的甜蜜序列？这问题有点傻气，但我确实这么想了想。
桃子的甜香还留在指尖。我突然觉得，与其执着地比较，不如好好享受当下这一口的滋润。每一个时代，都有属于它自己的“时令馈赠”。今天的这只桃子，用它饱满的汁水和鲜亮的颜色，确确实实地安慰了这个炎热的下午。这就够了，不是吗？
下次，或许我会去市集上转转，找找那些卖相不那么“标准”的本地桃子。或者，干脆找个机会，回老家的院子看看。那棵老桃树，不知道还在不在了。即便在，它结的果子，也未必就是我童年记忆里的味道了。味道的记忆，有时比味道本身，走得更远，也更固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