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12点后的表演
农村12点后的表演
月亮升得老高了，把村子照得一片青白。这时候，家家户户的灯差不多都灭了，电视声也停了，只剩下些蛐蛐儿在墙角有一搭没一搭地叫唤。你要是觉着农村的夜就这么睡过去了，那可就错了。真正的好戏，才刚拉开帘子呢。
头一个登场的，是村东头的王老五。他轻手轻脚推开自家院门，那门轴“吱呀”一声，在静夜里传得老远。他手里提着个看不清模样的家伙什，猫着腰，顺着墙根的阴影，一溜烟就往村后的小路去了。隔壁张婶儿在二楼窗户后头，掀起窗帘一角，看得真真儿的。她心里跟明镜似的：准是又去村后河沟里下地笼了，赶着天亮前收一波小鱼小虾，明儿一早好提到镇上去卖个新鲜价钱。这是夜里的一出“默剧”，讲究的就是个悄无声息，心照不宣。
这阵动静过去没多久，村子中间那棵老槐树下头，影影绰绰地就聚拢了几个人影。打火机“咔嚓”一下亮起又灭，几点红火星便在黑暗里明明暗暗地闪起来。这是村里几个睡不着的老伙计，他们的“夜话会”开场了。白天里那些家长里短、谁是谁非，在这儿都不提了。聊的是今年雨水对庄稼的影响，是叁十年前修水库那股子热火朝天的劲儿，偶尔也压低了声音，说说孩子们在城里不容易。烟头的红光一闪一闪，映着他们皱纹深深的脸。这些话，仿佛只有在这沉沉的、无人打扰的夜里，借着黑暗的掩护，才说得出口，才听得进心里去。这大概算是一出深沉的生活“话剧”吧。
最热闹的，还得数村西头那间还亮着灯的小平房。那是李老栓家，他儿子小斌放暑假从省城大学回来了。屋里头，连着无线网络的手机屏幕亮晃晃的，小斌正给爹妈看他在学校拍的视频呢。老栓眯着眼，凑得很近，嘴里嘀咕：“这东西，咋跟真的似的！”他媳妇则对着屏幕里没见过的新鲜玩意儿，不住地发出“哎哟”的惊叹。这台小小的“午夜放映会”，正在悄无声息地，把外面那个广阔世界的碎片，塞进这个安静的村庄里。这种数字时代带来的新鲜信息，正在一点点撬动老辈人脑子里固有的观念。
夜更深了，表演也接近尾声。下河沟的，带着一身湿气和水草味儿，又顺着原路溜回家；老槐树下抽烟的，踩灭烟头，拍拍屁股，各自融入黑乎乎的巷子；亮着灯的小屋，也终于熄了那方块似的白光。村子重新被均匀的鼾声笼罩，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你知道的，有些东西不一样了。明天的餐桌上可能多了一碗鲜鱼汤；老伙计们心里某个疙瘩，也许自己就松开了；而老栓两口子梦里，说不定会闯进儿子手机里那些高楼大厦的影子。这些夜晚的秘密行动和悄然交流，是生活另一种真实的样貌，充满了一种乡野特有的韧劲儿和烟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