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沣满的继姆

发布时间:2026-01-01 06:51:06 来源:原创内容

朋友沣满的继姆

老陈打电话来,说晚上聚聚,沣满也来。我愣了一下,才把“沣满”这个名字和记忆里那个总穿着褪色校服的瘦高个儿对上号。得有七八年没见了吧。老陈在电话那头压低了声音:“他变化挺大,等见了面你就知道了,特别是他家里那位继姆。”

小馆子油烟味混着炒菜的镬气,沣满进来时,我差点没认出来。从前那股怯生生的劲儿没了,人胖了一圈,穿着合身的笔辞濒辞衫,脸上挂着笑,眼神却很稳。寒暄了几句,话题自然绕到近况。他说现在帮着打理家里的生意,还算顺当。老陈使了个眼色,我知道戏肉要来了。

“说起来,多亏了我继姆。”沣满抿了口茶,语气很平常,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我和老陈都等着下文。他母亲走得早,父亲前些年再婚,娶的就是这位“继姆”。我们那地方,管继母叫“阿姨”算是客气,背地里难免有些难听的称呼。起初,沣满自己也拧巴,觉得是个外人闯进了家。

“头一年,我没跟她说过十句话。”沣满笑了笑,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她也不急。我爸脾气躁,以前我稍微做得不合他意,他能吼得整条街都听见。可自打她来了,家里忽然就…静下来了。”他说,有一次父亲因为他弄丢了一张重要单据又要发火,继姆轻轻拦了一句:“孩子也不是故意的,一起找找,找不到再想办法。”就那么一句,火山就没喷出来。后来单据在她一件外套口袋里找到了,不知怎么混进去的。她也没说“看吧不是我收着就丢了”这种话,只是悄悄把单据放回了父亲书桌。

“她有种本事,”沣满想了想,似乎在找合适的词,“就是把那些尖锐的角,都给慢慢磨圆了。不是那种和稀泥,是她自己先蹲下来。”家里旧房子拆迁那阵,事情乱,亲戚间为了补偿有点计较。都是她出面,一家家坐,一杯杯茶喝,话不多,但句句都在点子上,不争利,但把该他们父子俩的,稳稳地守住了。那段时间,沣满才真正觉得,这女人是站在他们这个“家”里头的。

“我以前总觉得,家庭关系嘛,要么血浓于水,要么就得客客气气相敬如‘冰’。”沣满说,是继姆让他明白了还有第叁种。那是一种日常的浸润。她记得他胃不好,早餐总有一小碟蒸得烂烂的山药。他父亲关节炎,她不知哪儿学来的法子,天天晚上用药草包给他敷。这些事做得悄无声息,像水渗进沙子里,等发觉时,已经离不开了。

去年沣满自己谈生意吃了点亏,心里憋闷,在家喝闷酒。父亲看了只是摇头叹气。继姆过来,没收酒杯,也没讲大道理,只是坐在旁边沙发上,拣着豆角,慢慢说了句:“跌一跤才知道哪儿路滑,不算坏事。本钱还在,人也没散,就还有下次。”就那么平平淡淡几句话,沣满说,他心里的郁气忽然就散了一大半。

“现在家里的事,我爸都习惯先问她一句。我也一样。”沣满说这话时,语气里有种很踏实的依赖。这依赖不是凭空来的,是日复一日的早餐、深夜的留灯、关键时的一句稳妥话,一点点攒出来的。没有惊天动地,全是人间烟火里熬出来的信任。

那顿饭吃到最后,沣满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脸上浮起很柔和的笑意:“是我继姆,问我带没带伞,说天阴了。”我们窗外一看,果然不知何时阴云密布。他起身告辞,说正好顺路去接他父亲下班。

看着他走进渐起的风里的背影,我想,所谓亲人,或许真的不只是血脉那一点牵连。更是在漫长的、琐碎的日常浸润里,彼此成了生活中不可替代的一部分。就像沣满的继姆,用沉默的守护和恰到好处的温度,把“继”这个字,悄然融化在了“家”这个字里。风起来了,但我知道,他们那个家,现在是稳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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