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全公司的发泄玩具
我是全公司的发泄玩具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成了办公室里那个最“好用”的人。不是工作能力强的那种好用,是…怎么说呢,就像个软乎乎的靠垫,谁累了都能往我这儿靠一靠;或者像个旧沙袋,谁有情绪了都能过来捶两下。不是真的动手啊,是那种言语上、态度上的捶打。我就是那个“情绪收纳箱”,还是不带锁的那种。
这事儿起初挺隐晦的。市场部的王姐,方案又被总监毙了,黑着脸回到工位,把文件夹“啪”一声摔在桌上。声音不大不小,刚好我们这片都能听见。隔了几分钟,她端着杯子路过我旁边,叹了口气,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我说:“唉,有些人命真好,不用扛指标,哪像我们,天天受夹板气。”我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接啥,只好挤出一个笑。她看我笑了,仿佛得到了某种许可,又多抱怨了几句甲方如何难缠,才转身离开。那是我第一次隐约感觉到,自己这个位置,好像有点特别。
后来,这种“特别待遇”就越来越频繁了。技术部的小刘调试代码不顺,会溜达过来,拉把椅子坐下,开始大吐苦水,从编程语言吐槽到公司食堂的菜太咸。他不需要我懂技术,只需要我“嗯嗯啊啊”地听着,时不时点个头。销售部的同事冲业绩压力大,中午吃饭时也爱凑到我这一桌,话里话外都是“你们后勤多轻松,我们可是在刀尖上跳舞”。他们说完,好像盘子里的饭都香了点儿,而我,却有点咽不下去了。
我试过改变。比如,在他们开始倾倒情绪垃圾时,尝试把话题引向解决方案。“那个客户的问题,要不要试试换个角度沟通?”或者“代码那块,需不需要我帮你问问谁懂?”但往往,我会收到一种混合着诧异和不耐烦的眼神。“你不懂,”他们会摆摆手,“跟你说了也没用,我就是憋得慌,说说而已。”看,我的角色定位非常清晰:一个安全的树洞,一面不会回嘴的墙。我的意见不重要,我的感受更无关紧要。我的存在,就是为了承接他们的负面情绪,让他们轻装上阵,而我,则留在原地,消化那些我根本消化不了的抱怨、焦虑和偶尔的恶意。
最难受的一次,是季度复盘会之后。两个部门因为协同出了问题在会上有些争执,散会后,两边的负责人,不约而同地,先后“路过”我的工位。一个说对方部门“山头主义”,另一个说对方“不懂业务瞎指挥”。他们并不是要我去传话,只是需要一个中立的、不会反驳的听众,把对彼此的怨气,在我这里完成一次“无害化排放”。我坐在那儿,感觉自己像个情绪战场,硝烟弥漫,而我连个防毒面具都没有。那种被当成公共情绪容器的感觉,特别憋屈,好像自己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只是个功能性的物件。
我也问过自己,为什么是我?可能因为我脾气看起来好吧,不常与人争执;也可能因为我岗位不涉及核心业务,没有直接利害关系,显得“安全”。但这种“安全”,代价是我的边界被一次次践踏。我的时间、我的注意力、我的好心情,都被默认为可以随意占用的公共资源。
有一天早上,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下挂着疲惫的青黑。我突然意识到,我收纳了那么多别人的情绪毒素,自己的身体和精神,却好像快要满载预警了。我不能,也不想再继续当这个无声的情绪回收站了。当那个承载所有人负面能量的“玩具”,总有一天会散架的。
改变是从一次小小的“故障”开始的。那天下午,当另一位同事又惯例性地准备开启吐槽模式时,我看了看手表,用一种平静但清晰的语气说:“抱歉啊,我手头这个报告半小时后就要交,现在得抓紧赶完。要不,等你方便时我们再聊?”他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我会“中断服务”,随后讪讪地说了句“那你忙”,便走开了。那一刻,我心跳得厉害,但不是害怕,而是有种说不出的轻松。原来,把那个“请勿打扰”的隐形牌子竖起来,天并不会塌下来。
我知道,这条路还很长。彻底摆脱“发泄玩具”的标签,需要我不断温和而坚定地重塑边界。我不必变得尖刻,但需要学会在恰当的时候,礼貌地关上那扇一直敞开的门。毕竟,我的情绪空间,首先应该装满属于自己的阳光,而不是永远替别人保管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