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文艺术课拍摄
人文艺术课拍摄
说来你可能不信,我最近接了个活儿,是给大学里的人文艺术课拍视频。刚接到邀请那会儿,我心里直打鼓:这种课,不就是在教室里讲讲哲学、聊聊绘画、听听音乐吗?能拍出什么花儿来?架不住朋友再叁邀请,说想给课程留点不一样的记录,我就硬着头皮去了。
第一堂课,讲的是《富春山居图》。老先生没急着打开PPT,反而先问了句:“你们觉得,六百多年前的黄公望,出门写生得带多少行李?” 台下的学生都乐了。他接着说:“他没带相机,没带速写本,甚至可能连顿像样的午饭都没有。他带走的,是看过真山真水后,留在心里的那股‘气韵’。” 我当时正调整着焦距,听到这话,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地停了一下。镜头里,老教授的眼神温和又深远,窗外的光斜斜地打在他花白的鬓角上。我突然觉得,我拍的不是一堂课,倒像在拍一场安静的、对于时间的对话。
这让我想起了艺术感知这个词。以前觉得它挺玄乎,现在好像摸到了一点边。它不是知识点的罗列,而是一种“看见”的能力。比如后来拍一堂讲敦煌壁画的课,老师带来了一些矿物颜料的细末,朱砂、石青、云母,装在小小的瓷碟里。她让学生们用手指轻轻沾一点,感受那粗糙的、属于大地的质感。“想想看,”她说,“当年的画工,就是在这样昏暗的洞窟里,把这些来自山川湖海的颗粒,一点一点,变成了飞天的裙裾、佛陀的宝光。” 我的镜头推近那些沾着颜料的手指特写,再缓缓转向墙上投影的飞天壁画。那一刻,冰冷的影像设备,仿佛有了一点温度。我好像通过镜头,也短暂地触摸到了那种跨越千年的创造冲动。
拍摄计划进行到一半,出了个小插曲。原定讲古典音乐的一堂课,老师临时把地点改到了校园湖边的一片小树林。那天有点微风,我们跟着一群学生,拿着简单的录音设备,散坐在落叶上。老师什么谱子也没带,就让大家闭上眼睛,先听。“听见什么?”“风声,鸟叫,远处隐约的自行车铃声……” “对,”老师的声音很轻,“那我们听听,莫扎特是不是也把这些‘杂音’,过滤成了他旋律里的轻盈和快乐?” 一段《小夜曲》随即从便携音箱里流淌出来。我猫着腰,换着角度,捕捉着学生们脸上那种忽然被点亮的、若有所思的神情。这种沉浸式体验,是任何精心布置的演播室都给不了的。风穿过树叶的沙沙声,意外地成了最自然的背景音。
这事儿越拍到后面,我越觉得有意思。我发现,人文艺术课最动人的部分,往往不是结论,而是那种“正在进行时”的思考状态。拍到一节对于现代舞的课,老师不讲理论,直接放了一段编舞视频,然后问:“如果悲伤有形状,它该怎么动?” 接下来的半小时,我看见一群毫无舞蹈基础的学生,有些笨拙却无比认真地,用身体去尝试勾勒“沉重的下坠”或是“空洞的旋转”。我的镜头跟着他们晃动,时而模糊,时而清晰。那一刻,艺术不再是挂在墙上的画,或印在书里的字,它成了每个人身体里正在发生的一次颤动。
项目快结束的时候,我回看那些素材。有特写,有全景,有安静的凝视,也有突然迸发的笑声。我最初担心的“枯燥”画面一次也没出现。相反,我捕捉到了太多意料之外的生动瞬间:讲到诗歌时,一个学生恍然大悟般睁大的眼睛;讨论电影时,几个人争得面红耳赤又忽然一起笑开的场景。这些瞬间,拼凑出了人文教育真正的底色——它不是灌输答案,而是点燃一团火,照亮那么一点点我们平日里不曾细看的世界角落。
关机,收起叁脚架。我忽然觉得,手里这台机器,这几个星期以来,记录的远不止是课程内容。它更像是一个沉默的见证者,见证着思想如何像水一样流动、碰撞、渗透。或许,这就是人文艺术的力量吧,它不声张,却慢慢改变着你看待世界的焦距。这趟拍摄之旅,对我而言,也成了一堂特别的“人文艺术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