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嘴当马桶故事
把嘴当马桶故事
这事儿得从老张说起。老张是我邻居，五十来岁，平时爱在小区树荫下下棋，话不多，但说一句是一句。可去年夏天，他像是变了个人。棋也不下了，见人就扯着嗓子聊，从国际局势到菜市场蒜价，滔滔不绝，唾沫星子能喷叁尺远。关键是他那张嘴啊，什么都说，真的假的，香的臭的，一股脑儿往外倒。
起初大伙儿还觉得新鲜，围着他听个热闹。谁家孩子没考上大学，他啧啧点评“祖上没积德”；楼上小夫妻拌个嘴，他转眼就能编排出个“婚外情”版本。话传出去，惹了好几回纠纷，人家找上门，他却脖子一梗：“我就随口一说，你还当真了？” 那理直气壮的模样，好像错的是别人的耳朵。
老伴劝他：“话到嘴边留半句，积点口德。” 老张眼一瞪：“我实话实说，犯法啦？心里憋着才生病呢！” 他把那张嘴，当成了个无所顾忌的泄洪口，什么情绪、猜测、道听途说，都往里扔，再哗啦啦冲出来。日子一久，大伙儿见他都绕道走，背后摇头：“老张那嘴，跟个公共马桶似的，啥污糟东西都过，还味儿大。”
这话不知怎么传到了老张儿子耳朵里。儿子在省城工作，是个明白人，周末特意赶回来，没吵架，就陪着老头喝茶。茶过三巡，儿子慢悠悠开口：“爸，您说，咱家马桶要是堵了，脏水污物倒灌，满屋子臭气，那日子还能过吗？” 老张一愣：“那当然不能，得通啊，还得消毒。”
儿子点点头，接着说：“这人啊，有时候也得‘通一通’，不是通下面，是通上面。”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和嘴。“心里堆了太多杂七杂八的念头，不分好坏全从嘴里出去，这不就是‘倒灌’吗？污了自己名声，也脏了别人耳朵。这嘴要是用成了马桶，那听见您说话的人，不都成了……那啥了吗？”
老张端着茶杯，半天没吭声，脸一阵红一阵白。儿子这话，比直接骂他还狠，像根小针，扎到了他最不得劲的地方。他想起那些躲闪他的邻居，想起日渐冷清的石凳，想起老伴背过身去的叹息。
打那以后，老张沉默了许多。再下棋时，他盯着棋盘的时候比说话的时候多。偶尔有人凑过来想听点“新闻”，他也只是摇摇头：“不清楚，不好说。” 起初憋得难受，像有什么东西在嘴里横冲直撞。但慢慢他发现，话在脑子里多转几圈，很多就自动消散了，真正值得说出口的，并没多少。
有意思的是，当他学会管理自己的表达，把那些情绪垃圾和未经证实的信息过滤掉之后，邻里关系反而缓和了。大家觉得他稳重了，反而更愿意和他聊点正经事。老伴脸上的愁云也散了，家里气氛好了不少。
有一天傍晚，我看见老张在楼下慢慢遛弯，碰见以前跟他吵过架的一位邻居。两人点点头，竟然停下简单聊了几句天气。事后我问老张怎么想的，他有点不好意思，搓着手说：“嗨，儿子那话，把我点醒了。这嘴啊，是用来吃饭、品滋味、说人话的，不是啥都往里装、又啥都往外泼的脏桶。心里干净了，话说出来才不惹人嫌。”
老张的故事，让我琢磨了很久。我们是不是也常犯类似的糊涂？把最该珍惜的言语通道，当成了最随意排放的出口。图一时口快，泄一时情绪，却污染了人际的土壤。言语这东西，出口前实在需要一道“过滤网”，把那些戾气、虚妄和伤害拦下。这不仅是尊重别人，更是对自己的清洁。毕竟，没人愿意自己的生活，被当成别人言语的垃圾场。管好了嘴，或许是成年人最该修炼的一门“环境卫生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