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产测熙瓜不是瓜
将军
老李头蹲在村口的磨盘边上,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眯眼望着远处光秃秃的山梁。那山梁像极了一道疤,横亘在天边,也横在村里几代人的记忆里。他吐出一口浓烟,幽幽地说:“将军?咱这穷沟沟,哪能出什么将军哟。”话是这么说,可他眼角那深刻的皱纹里,却藏着点别的东西。
他想起的,是另一个老李头——他爷爷。爷爷活着的时候,总爱讲一个故事,对于山里那块“将军石”的来历。说是早年间兵荒马乱,有一支溃兵逃进这深山,领头的就是个年轻军官,姓甚名谁早没人记得了。他们人困马乏,躲在山坳里,被追兵围得像铁桶。那年轻军官没慌,他站在一块巨石上,看了半晌地形,说了句:“这地方,能活。”就凭着他那股子决断,领着残兵,硬是在绝地里蹚出了一条生路。后来人走了,石头却留下了,村里人就管它叫“将军石”。
这故事听得耳朵起茧,小时候的老李头只觉得是哄孩子的玩意儿。一块石头,哪来那么玄乎?直到他自己经历了些事,才咂摸出点不同的滋味。那“将军”,怕不是指那军官的官衔,说的是他在绝境里那份“稳得住”的劲头。那份决断,才是核心。
老李头自己,也有过需要“决断”的时候。那是十多年前,村里决定砍掉后山的林子,改种能卖钱的经济作物。几乎所有人都举手赞成,来钱快嘛,谁不乐意?只有老李头梗着脖子反对。他说那林子是水土的根,砍了,地就死了。没人听他的,他蹲在“将军石”旁边抽了一整宿的烟。第二天,他做了一件让全村人目瞪口呆的事——他一个人,揣着干粮和水,住进了护林站,死活不让砍树的机器进山。那时候,风言风语多了去了,说他傻,说他挡全村财路。
现在呢?当年那些急着砍树的村子,水土流失得厉害,一场大雨就能冲垮田埂。唯有咱们村,后山那片绿还稳稳地罩着,泉水清亮,庄稼也比别处经得起旱涝。村里人再提起老李头,眼神都不一样了。偶尔有外人问起,村里人会朝山那边努努嘴:“喏,咱们的‘定盘星’,在那儿呢。”这“定盘星”,说的就是他那份不合时宜却又至关重要的决断。
石头里的魂
有一年夏天,山里突发山火,火借风势,眼看着就要往林子深处和村庄方向扑。所有人都慌了神,乱成一团。老李头当时正病着,听到消息,拔了手上的输液针头就往外跑。他站在村口高地,看着火龙翻滚的方向,又抬头看看天,感受着风的变化。那一瞬间,他好像不是那个平常蔫蔫的老头了。他指着一个看起来火势最猛的方向,嗓子沙哑却不容置疑:“都听我的!集中人,从这儿砍隔离带!别处甭管!”
有人质疑,说那儿太危险。老李头眼睛一瞪:“火是活的,得看风怎么走!照做!”那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判断,一种在混乱中抓住关键的核心能力。后来,救火队的专业人员赶到,看了他们砍的隔离带位置,直说这是救了半个山。有人问老李头咋想的,他搓着粗糙的手,只是说:“我就是觉得,该在那儿。”
事后,几个后生仔好奇,跑到“将军石”那儿看了又看。石头还是那块石头,普普通通,既没有刻字,也没有奇特形状。他们问老李头,这石头到底神在哪儿。老李头磕了磕烟斗,笑了:“石头就是个死物。神的是人自己心里那股‘气’。到了节骨眼上,你敢不敢拿主意,能不能拿对主意,这才是真格的。”
如今,老李头更老了,背也驼了。他还是喜欢蹲在村口,看山,看云。孩子们在外面闯世界,回来说起什么“领导力”,什么“决策模型”,他听不太懂,只是呵呵笑。但他知道,无论时代怎么变,有些东西变不了。就像山里那条看似没路时,总有人能凭着经验和胆识指出一条道来。这份胆识,这份在关键时刻的担当,或许才是“将军”这个词,最朴素的根。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慢慢爬过磨盘,指向远处暮色中沉默的“将军石”。风过山林,响起一片沙沙声,像是无数细语,在传颂着一个没有勋章的将军,和一块没有刻字的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