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乱欲小说
山村乱欲小说
柱子蹲在村口那棵老槐树下，烟袋锅子明明灭灭。山里的夜来得早，四下一片墨黑，只有远处几户人家窗口透出点昏黄的油灯光，像困倦的眼睛。他耳朵里灌满了风声，还有自家婆娘傍晚时那通哭骂：“你个没出息的！守着这几亩薄田，连娃娃的学费都凑不齐！”那声音尖利，刺得他脑仁疼。
山风凉飕飕的，顺着他洗得发白的褂领子往里钻。他想起前些天进城的二嘎子回来说的话。二嘎子穿着件花里胡哨的衬衫，头发抹得油亮，在晒谷场上唾沫横飞：“现在城里人，就爱看咱们山沟沟里那点事儿！越离奇越好，越……越那个越好！柱子哥，你不是老高中生么？会写几个字，试试呗？来钱快！”当时柱子只当是混话，呸了一声就走了。可现在，婆娘的哭声，娃娃等着要钱的课本，还有这沉得压弯了腰的穷日子，让二嘎子的话像藤蔓一样，在他心里疯长。
他回了家，摸黑坐在那张吱呀响的旧书桌前。摊开从娃作业本上撕下的纸，捏着半截铅笔头，却半天落不下一个字。写啥？怎么写？他脑子里空空的，只有窗外一阵紧过一阵的风声。婆娘在里屋睡得沉了，偶尔传来一两声抽噎。柱子心里揪了一下。他想到村东头守寡的李家媳妇，想到去年摸黑跑出山、再没回来的春燕，想到那些躲在墙角、田埂边，被人们压低声音传来传去的闲话。这些碎片，平时他听了就皱眉，觉得腌臜。可现在，它们好像自己活了过来，往他笔尖上涌。
笔尖终于落在纸上，划出沙沙的声响。他开始编，把听来的碎片碾碎了，揉进一些自己都脸热的想象。他写得很艰难，字歪歪扭扭，写几句就停下，心里头像是堵着团脏东西。这算个啥？他问自己。可一想到二嘎子说的“稿费”，想到那数目能顶得上他卖好几担粮食，那笔就又动了起来。夜深了，油灯的光晕晃得他眼睛发花。纸上那些字，慢慢连成了他熟悉又陌生的山村，只是里头的人和事，都蒙上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浊气。他好像把自己生活的地方，生生掰开了一道口子。
天快亮时，他胡乱写满了叁四张纸。胳膊酸，眼睛涩，心里头更是空落落的，像是干了件极耗力气却又见不得光的活计。他把那几张纸对折又对折，塞进最里头衣服的口袋，贴着心口放着，却觉得有点烫人。外面传来第一声鸡叫，清清亮亮的，划破了山村的寂静。柱子站起身，走到院子里，深深吸了口带着晨露味的空气。山峦的轮廓在渐亮的天光里清晰起来，那是他看了叁十多年的样子。
口袋里的纸片沉甸甸的。他知道，等天亮透了，他会走去镇上，找个地方按二嘎子说的法子，把这几张纸寄出去。往后的日子会怎样？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这个清晨，和他过去叁十多年任何一个清晨，都有些不一样了。山还是那座山，村也还是那个村，可有些东西，在他写下第一个字的时候，或许就已经悄悄改变了。他蹲在门槛上，又摸出了烟袋，却没有点着，只是呆呆地看着远处慢慢亮起来的山脊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