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颠的越快进的越深
车颠的越快进的越深
老张握着方向盘，手心有些潮。眼前这条山路，他跑了不下百回，可今天感觉格外不同。副驾上坐着刚收的徒弟小李，正紧张地盯着前方。车是辆老旧的皮卡，货斗里捆着几件要紧的货，得在天黑前翻过这座山送到镇上去。
“师傅，这路……是不是比往常更烂了？”小李声音有点紧。昨儿下了一夜的雨，黄土路被冲得沟壑纵横，到处是水洼和碎石。车身已经开始左右摇晃，像喝醉了酒。
老张没立刻搭话，只是把档位往下压了一格。发动机发出低沉的吼声。“路是死的，人是活的。”他慢悠悠地说，“这种路，你不能怕它。你越小心，越想着慢点、稳点，车轮反而容易陷进软泥里，卡在石头缝里。”
车子碾过一个陡坡，猛地一颠，两人都跟着腾空了一下，又重重落回座椅。小李“哎哟”一声，赶紧抓住头顶的扶手。老张却笑了，眼神盯着前方不断逼近的、更崎岖的一段上坡路。
“看好了。”老张说，脚下油门却缓缓加深了。引擎声更响了，车身颠簸的幅度骤然加大，窗外的景物疯狂地跳动起来。小李觉得五脏六腑都要挪位了，忍不住喊：“师傅！太颠了！慢点吧！”
可怪事发生了。就在这剧烈的、几乎要散架的颠簸中，车子仿佛和坑洼的路面找到了一种奇异的节奏。车轮不再迟疑，不再在一个个坑洞边缘试探，而是借着颠簸的力道，干脆利落地滚过障碍。老张的手稳得很，方向盘在他手里小幅而快速地修正着，车子像艘破浪的船，虽然颠得厉害，前进的势头却猛得很，直朝着坡顶冲去。
油门下的道理
“觉出来了没？”老张的声音混在噪音里，却透着稳当，“车颠得越快，它进得越深。你慢吞吞的，每个坎都成了拦路虎；你冲起来，借着那股劲，坎反而成了垫脚石。”这个驾驶节奏，是他叁十年跑山路悟出来的。不是盲目求快，而是在该给油的时候，绝不能吝啬力气。
小李似懂非懂，但看着车子果然一往无前，心里那点恐慌渐渐被惊奇取代。他想起自己学车时，在平直大道上战战兢兢，总怕出错，结果越是缩手缩脚，车子反而开得歪歪扭扭。老张这话，好像不只是说开车。
路变得更险了。一边是塌方的碎石，另一边是深不见底的山谷。弯道急得吓人。老张的风险把控却在这时显了功夫。他并非一味猛冲，眼睛像雷达一样扫视路面，预判着下一个可能的大坑或落石。在直道和缓坡，他果断加速，让车子储备冲力；到了真正危险的急弯和悬崖边，他早早就收油、备刹，利用惯性让车体以一种可控的滑移姿态通过。快与慢，进与守，全在他脚下的分寸之间。
“怕，就得停在半山腰。”老张忽然说，像是自言自语，“可停下来，天就黑了，山里的麻烦事更多。有时候，往前走，哪怕颠得骨头散架，反而是最安全的路。”这话里的前进惯性，小李这回听进去了。停滞带来的风险，可能比前进中的颠簸更大。
皮卡怒吼着冲上最后一道山梁。前方豁然开朗，夕阳把小镇染成一片暖金色，平坦的柏油路就在不远处闪着光。车子终于驶上平整的路面，瞬间安静稳当得让人不适应。
老张缓缓停下车，点了支烟。两人回头望去，那条吞没了大半天光阴的崎岖山路，蜿蜒匍匐在苍茫暮色里，安静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小李没说话，心里却翻腾着。这一路颠簸，他好像被摔打明白了点什么。那些人生里躲不过的“烂路”，那些沟坎坎，或许需要的不是犹豫和畏缩，而是一股认准方向、驾驭颠簸、把障碍踩成节奏的狠劲与巧劲。车颠，是路给的；但进得深，却是自己踩下油门决定的。
发动机渐渐冷却，发出轻微的咔嗒声。老张拍拍方向盘：“走吧，送货去。回头路，还长着呢。”车子重新启动，平稳地驶向万家灯火。而身后大山里的颠簸与咆哮，已然化成两人心里一股沉甸甸的、往前走的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