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苍补苍地下偶像红毛与蓝毛诲辞
蝉苍补苍地下偶像红毛与蓝毛诲辞
后台的灯光永远是惨白的，混杂着廉价化妆品和汗水的气味。红毛靠在吱呀作响的铁皮柜上，指尖的烟已经烧到了尽头。她看着镜子里那个顶着夸张红色假发、眼妆晕开的自己，忽然觉得有点陌生。隔壁传来蓝毛压着嗓子的争吵声，大概是和经纪人又在为这周的演出费扯皮。这个名叫“蝉苍补苍”的地下偶像团体，像这座城市下水道里倔强生长的苔藓，见不得光，却又死活不肯烂掉。
红毛和蓝毛，是团里最不对付的两个人。用粉丝的话说，这叫“王道敌对颁笔”，台上眼神厮杀，台下老死不相往来，戏剧效果拉满。红毛觉得蓝毛假清高，明明大家都混在泥潭里，偏要摆出那副不甘心的样子；蓝毛嫌红毛太“破罐破破摔”，把那股子市井气带到了舞台上，不够“偶像”。两人唯一的共识，大概就是这地方真不是人待的。
今天的场地更离谱，藏在一家快要倒闭的电子游戏厅地下室。空调形同虚设，空气闷得像能拧出水。台下寥寥几十个观众，面孔在昏暗的激光灯下模糊不清。音乐响起，是那种节奏强烈却透着廉价的电子音。红毛跳得浑身是汗，假发粘在脖子上，痒得难受。她一个侧身，正好撞上蓝毛转过来的视线。那眼神里没有平时的嫌弃或冷漠，反而是一种空洞的疲惫，像一面蒙了灰的镜子，瞬间映出了红毛自己的影子。
演出在稀稀拉拉的掌声中结束。回到那个共用的小小更衣隔间，两人谁都没说话。沉默比争吵更难熬。红毛扯下湿透的假发，胡乱抹了把脸。“喂，”她突然开口，声音有点沙哑，“你当初为什么来干这个？”蓝毛正小心翼翼地从头发上拆下亮晶晶的发卡，闻言手顿了一下。“忘了。”这回答跟没答一样。红毛嗤笑一声，也没再追问。为什么呢？她自己好像也快忘了。或许只是为了那一点点，被人注视着、哪怕只是短暂地“存在”于某人眼里的感觉。
“上次那家便利店，关东煮味道还行。”蓝毛没头没尾地冒出一句，手里整理着演出服上快掉下来的水钻。红毛愣了一下，想起上周深夜结束演出，两人在同一个便利店门口碰见，各自买了一碗关东煮，蹲在马路牙子上吃完，全程零交流。原来她也记得。一种奇怪的、微妙的“共生感”在弥漫着汗臭的小空间里悄然滋生。她们是同一条破船上的人，彼此讨厌，却又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对方身上那股相似的、快要熄灭却还在硬撑的火苗。
后来有一次，因为暴雨导致电路故障，整个地下场地陷入一片黑暗。人群骚动中，红毛感觉有人紧紧抓住了自己的手腕，指尖冰凉，力道却很大。是蓝毛。在绝对的黑暗和嘈杂里，那只手成了唯一确定的坐标。没有道歉，没有解释，电力恢复后，两人立刻像触电般松开，各自扭头走开。但有些东西不一样了。台上再演那种“敌对”戏码时，红毛偶尔能从蓝毛瞪过来的眼神深处，捕捉到一丝转瞬即逝的、类似笑意的光。她们开始懂得，那种刻意营造的“关系性”，无论是敌对还是亲密，在真实生存的粗粝面前，都显得有点轻飘飘。她们之间建立起一种无需言明的“生存同盟”，基于对同样处境的深刻认知。
再后来，她们还是会争吵，为了站位，为了某句歌词的分配。但红毛有时会顺手把多出来的能量饮料扔给蓝毛，蓝毛也会在红毛的假发勾住时，面无表情地过来帮她解开。她们依旧是这个名叫蝉苍补苍的、不见天日的小团体里，那个“红毛”与“蓝毛”。只是在那些散场后无尽的黑夜里，她们似乎多了一点微不足道的默契，对于那碗关东煮的温度，对于黑暗中那只手冰凉的触感，对于明天还要继续在这片泥泞里，挣扎着把舞跳完。灯光再次亮起时，她们还是得戴上那副“不和”的面具，把真实的疲惫和那点可怜的默契，统统塞回华丽的演出服里。这就是她们的“诲辞”，一种在生存重压下，扭曲生长出来的奇特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