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干叁儿媳
公干叁儿媳
老李头这趟“公干”,可是憋了足足叁个月。说“公干”那是他自己往脸上贴金,其实就是儿子单位派儿子去外地学习,临走前千叮万嘱:“爸,您得空去我那儿看看,帮衬下小娟,她一个人带娃,还得上班,我实在不放心。”这话说的,老李头听着心里头不是滋味。咋的,我去看看我叁儿媳,还得“领旨谢恩”?不过转念一想,老叁媳妇小娟,确实是个闷葫芦,话不多,心思重,自打生了娃,跟家里这边走动都少了。他心里也犯嘀咕,这趟去,算是个啥名分呢?说是帮忙吧,怕人家嫌自己碍手碍脚;说是视察吧,那不成老封建了?思来想去,干脆,就叫“公干”——公办家事,公私兼顾嘛!
拎着老家带来的土鸡蛋和新鲜蔬菜,老李头敲开了叁儿子家的门。开门的小娟,脸上带着明显的倦色,眼里闪过一丝意外,赶紧侧身让公公进来。“爸,您怎么来了?也没提前说一声,家里乱得很。”屋里是有点乱,玩具散了一地,沙发上堆着没迭的衣服,但窗明几净,阳光很好。老李头摆摆手:“路过,顺道看看。斌子不在,你一个人不容易。”这话说得干巴巴的,他自己都觉得别扭。
接下来几天,老李头这“公干”就正式展开了。他发现自己有点使不上劲。抢着拖地吧,小娟说拖把不是那样用的,有专门的清洁剂;想抱抱孙子吧,小家伙认生,哇哇直哭;想做个拿手红烧肉,小娟轻声说孩子最近消化不好,得吃清淡点。老李头站在厨房门口,搓着手,感觉自己像个多余的摆设。他观察着小娟,天不亮就起来准备孩子的辅食,然后匆匆赶去上班,中午休息时间好像还在手机上看什么资料,下班回来又是带孩子又是收拾,等孩子睡了,她还在电脑前敲敲打打。这日子,绷得像根紧了的弦。
有一天晚上,孩子突然发高烧。小娟明显慌了神,抱着孩子,翻药箱的手都在抖。老李头这时候倒稳住了,他二话不说,拿起车钥匙:“走,去医院,我开车。”深夜的儿科急诊,人满为患。老李头抱着孙子排队,让小娟去填表、交费。他粗糙的大手轻轻拍着滚烫的小身子,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几十年前哄儿子的老歌。小娟忙前忙后回来,看见这一幕,愣了一下,眼眶有点红。那一整夜,老李头就没坐下过,不是抱着就是走着哄。
孩子退了烧,天也亮了。回到家,小娟给公公倒了杯水,第一次主动开了口:“爸,这几天……谢谢您。其实您来,我一开始挺有压力的。”老李头抿了口水,叹了口气:“我知道。我这人,老派,不会你们那些讲究。斌子让我来‘帮衬’,我瞅着,你把这一个家打理得铁桶一样,哪用我帮?倒是我添乱了。”
“不是添乱。”小娟摇摇头,声音很轻,“您在这儿,我心里踏实。那天晚上,要不是您在,我真不知道怎么办。”她顿了顿,像是下了决心,“爸,我不是不想跟家里亲近。就是觉得……觉得得自己把这摊子事都扛好了,才像个合格的儿媳,才不好意思麻烦人。累是累,可总想绷着。”
这话像把小锤子,轻轻敲了老李头一下。他忽然明白了,自己这趟“公干”的核心,压根不是什么干活出力,而是“看见”,是“在场”。看见她的辛苦,也看见她的要强;在场,是让她知道,这根弦绷得太紧的时候,后面还有个家能稍微靠一靠。这不是谁帮谁,而是一种“家庭协作”,各在各的位置上,让这个家能转得更顺当。
从那以后,老李头的“公干”方式变了。他不抢着干活了,而是每天趁小娟下班前,把菜洗好、饭焖上;孩子哭闹时,他就在旁边做个鬼脸,递个玩具;周末,他会说:“我推孩子去公园转转,你补个觉,或者忙你自己的。”没有指手画脚,只有默默的支持。小娟脸上的倦容似乎淡了些,话也多了点,偶尔还会跟公公聊聊工作上的烦心事。
儿子学习结束回家,看到家里气氛融融,很是惊喜。老李头收拾行李准备回自己家,小娟抱着孩子送他到门口,说:“爸,有空常来‘公干’。”老李头笑了,这回是发自内心的。他点点头,心里那块石头总算落了地。这趟“公干”,任务完成得不错。他明白了,现代家庭的“协作”,不在于干了多少活,而在于那份不打扰的理解和关键时刻的支撑。车开了,他从后视镜里看到,儿媳还站在楼下挥手。阳光洒在那栋楼上,暖洋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