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公交车上不敢叫师傅停车
在公交车上不敢叫师傅停车
车晃晃悠悠地开着，窗外的站牌一个接一个地滑过去。我心里开始打鼓，手心有点冒汗。下一站，就该我下车了。明明提前挪到了后门边，明明手都扶在了栏杆上，可那句“师傅，有下”就像卡在喉咙里的鱼刺，怎么也吐不出来。你也有过这种时候吧？
公交车里挺安静，只有发动机的嗡嗡声。前头坐着的阿姨在刷短视频，声音开得挺大；旁边的小伙子戴着耳机，闭着眼。司机师傅专注地看着前面，后脑勺对着我们一车人。空气里好像有层看不见的膜，把每个人都隔开了。我张了张嘴，试了试那个“师”字的发音，结果只出来一点气声，连自己都听不清。
怎么就说不出口呢？小时候可不是这样的。那会儿挤公交，扯着嗓子喊“下车！”，理直气壮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连这么简单的一句话，都变成了需要心理建设的“社交挑战”？怕声音太难听？怕喊得太突兀，惹来一车人的目光？还是怕万一师傅没听见，得喊第二遍，那多尴尬啊。
站台越来越近了。我能看见站台上等车的人影了。心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脚指头在鞋里偷偷地蜷了起来。脑子里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说：快喊啊，不然坐过站了！另一个却缩着脖子：要不再等一站？走回去也没多远……这种微妙的纠结，像一根细细的线，把人给缠住了。
有时候真想，要是公交车能懂人心思就好了。或者像电梯那样，到站自动停。可公交车偏偏不，它得等你发出那个信号。那个信号，对有些人来说，轻如鸿毛；对另一些人来说，却重得压嗓子。
“哧——”刹车声突然响了。车稳稳地停在了站台边。我愣了一下，赶紧跟着前门上车的人流，从后门挤了下去。双脚踩在站台地面上，我才反应过来，是前头有人按了下车铃。那“叮咚”一声，此刻听着简直像仙乐。心里那根绷紧的弦，一下子松了，涌上来的是一种得救般的庆幸，混着一点点对自己胆小的无奈。
回头看看那辆公交车，它已经关上门，缓缓开走了。我突然想，刚才车上，会不会也有那么一两个人，和我一样，正为同样的事暗自紧张呢？我们像车厢里沉默的多数，靠着别人的行动，来完成自己的抵达。这种群体性的默契，有点奇怪，也有点温暖。我们共享着同一份局促，也共享着同一份解脱。
走在回家的路上，晚风凉凉的。我琢磨着，明天，明天一定自己开口。可谁知道呢？也许明天，又会是今天的情景重现。这大概就是生活里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小插曲吧，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每次经历，都让你更清楚地看见，那个在人群里有点笨拙、有点犹豫的自己。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