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满的岳姆中文3偷
风满的岳姆中文3偷
这事儿啊，得从岳姆来城里帮我们带孩子说起。她是个地道的农村老太太，认字不多，平时就爱看看电视，摆弄摆弄她那部老旧的智能机。我们教了她微信视频，她学得慢，但劲头足，天天戴着老花镜，手指在屏幕上点点戳戳。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了。饭桌上，她常会突然蹦出几个新词儿，什么“给力”啊，“种草”啊，说得有板有眼。起初我们觉得挺乐，老太太还挺潮。但后来发现不对劲了，她手机音量总开得很大，里面传出来的，不是那种字正腔圆的新闻播报，而是一些语气夸张、背景音乐咚咚响的短视频声音。“家人们！今天这个秘密我可只告诉你们！”“叁招教你识别好坏，赶紧收藏！”
岳姆看得入迷，连外孙叫她都有些听不见。我偷偷瞄过几次她的手机屏幕，那界面花花绿绿的，推送的信息一条接一条，标题个个耸人听闻，要么是养生惊天秘方，要么是情感导师速成班。我心里咯噔一下，老太太这是掉进信息流里了。
这第一“偷”，偷的是时间。岳姆以前这个点儿，该在楼下和几个老姐妹唠嗑，或者琢磨晚上给我们包什么馅的饺子。现在呢，沙发上一坐就是个把钟头，叫她一声，她抬头“哎”一下，眼睛又粘回屏幕上去了。那种专注，让我想起自己沉迷游戏的少年时代，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她的时间，被那些无穷无尽刷不完的短视频、标题党文章，悄无声息地“偷”走了。
紧接着就是第二“偷”，偷走了判断。岳姆开始信手机里那些“专家”的话。有一回，她非说用某种树叶子煮水喝能降血压，把正规降压药藏起来，差点惹出麻烦。还有一次，神秘兮兮地告诉我，谁谁谁转发一条消息到五个群，就能领到一台免费洗衣机。我跟她解释那是骗局，她将信将疑，嘴里嘟囔：“人家视频里说得可清楚了，好多人都领到了。” 她过去几十年生活积累下来的朴素经验和常识，在那些精心设计、充满煽动性的话语面前，好像变得不堪一击。她的判断力，就像被风沙慢慢侵蚀的石头。
最让我感到无力的是这第叁“偷”，它偷走了一种更踏实的东西。岳姆以前聊天，说的都是楼下的桂花开了，市场哪家的鱼新鲜，老家谁家的孩子考学了。现在她的话题，总围绕着网上看来的离奇故事、未经证实的惊天消息。那些虚拟世界的光怪陆离，仿佛在她和真实可触的生活之间，蒙上了一层毛玻璃。她坐在我们中间，心思却好像飘在某个我们看不见的网络漩涡里。
我试着跟她沟通，给她找一些经典的戏曲频道，教她设置信息过滤。她学，但效果不大。那个手机，对她来说太新奇了，推送的机制又太懂她了，总能抓住她那点好奇和关心。我忽然明白，这“风满”，不是自然的风，而是人造的信息飓风，无孔不入，灌满了她本来宁静的生活空间。
后来，我做了一件事。周末，我干脆放下自己的手机，硬拉着岳姆和外孙去逛老城区。看手艺人做糖画，在茶馆里听老先生说书，走在青石板路上，听她讲讲我媳妇小时候的糗事。那天下午，她眼睛里的光，好像又回来了，是那种沉浸在真实人间烟火里的光。她手机安静地躺在包里，一声没响。
我这才想，也许对抗这股“风”，最好的办法不是堵，而是用另一种更结实、更温暖的东西去填满。得让她觉得，身边孙子的笑声，比手机里的罐头笑声好听；锅里煲的汤的香气，比屏幕上那些虚无缥缈的“鸡汤”更暖胃。这条路可能有点慢，就像当初教她用微信一样，需要更多的耐心，陪着她，一步一步，从那个喧嚣的风口里，慢慢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