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嗯上课呢

发布时间:2025-12-30 03:01:46 来源:原创内容

嗯,嗯,嗯上课呢

老陈抬手扶了扶眼镜,粉笔灰簌簌地落在他深蓝色的夹克袖口上。他顿了顿,目光像探照灯似的扫过教室后排。那几个脑袋快埋到桌肚里的学生,脊背明显僵了一下。空气里只有日光灯管发出的、极其轻微的嗡嗡声,混着窗外远处操场上隐约传来的哨音。

“刚才讲的那道题,”老陈开口了,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沉甸甸的,“关键思路是什么?靠窗那位,对,就是你,别往旁边看了。”被点到的男生慢吞吞地站起来,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摊开的练习册边角,喉咙里挤出几个含混的音节:“呃……就是……先设未知数……”旁边有女生憋着笑,肩膀一耸一耸的。老陈没说话,就那么看着他,等着。时间一秒一秒拉长,那男生的脸慢慢红起来,头也越垂越低。

这种“嗯嗯啊啊”的时刻,教室里每个人都经历过。心思早飘到昨晚那场球赛,或者惦记着桌洞里嗡嗡震了一下的手机。身体还在,魂儿却溜了。老师讲的话像隔着一层毛玻璃,听得见声音,抓不住意思。等那根名叫“提问”的针突然刺过来,才猛地一惊,发现自己脑子里空空如也,只剩下一片慌乱的空白,还有本能般脱口而出的“嗯……嗯……”。

这大概就是学生时代最经典的“生存性应答”了。不肯定,不否定,只是一种表示“我存在,并且似乎在线”的模糊信号。它像一层薄薄的雾气,暂时遮住了“我没听”这个尴尬的事实。老师呢,往往也心照不宣。追问下去,场面难看,浪费的是全班的时间;不追问,这堂课的知识缝隙,就在这一片“嗯嗯”声里悄悄裂开了。

我忽然想起自己上中学那会儿。物理课,讲滑轮组。正是春困的时候,下午的阳光暖烘烘地晒着后背,老师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盯着黑板上的受力分析图,那些线条和字母渐渐模糊、游动起来,仿佛有了生命。直到同桌用胳膊肘轻轻碰了我一下,我才惊觉老师正看着我,问:“所以,省力费距离的原理,体现在这里哪个环节?”我的大脑疯狂转动,却只抓到一个模糊的印象,只好硬着头皮,模仿着思考的样子:“嗯……我觉得……是不是因为这里……绳子的段数……”说得磕磕巴巴,心里直打鼓。老师看了我两秒,那眼神好像能把我看透,但他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转身把图示又画了一遍,放慢了语速。

那时候觉得是侥幸过关,现在回想起来,那声叹气里,大概有很多无奈吧。他看穿了我的走神,但也明白,比起训斥,把那个关键的知识点再强调一遍,更重要。课堂的节奏,师生的默契,有时就在这些微妙的“嗯嗯”时刻里达成一种平衡。老师用提问拉回注意力,学生用含糊的回应勉强接住,然后课程继续向前滚动。这算不上多积极的学习互动,但它真实,几乎是每间教室里每天都在发生的微小剧情。

如今,我坐在会议桌前,有时听着冗长的汇报,神思游离之际,突然被领导点名:“你对这个数据怎么看?”那一瞬间,喉咙发紧、大脑空白的感觉,和当年教室里被提问时何其相似。我大概也会下意识地“嗯……”一下,为自己争取两叁秒组织语言的时间。你看,这种“生存性应答”的技艺,并未随着学生时代结束而消失,它换了个场景,依然是我们应对突然“查验”的原始反应。

粉笔头轻轻敲在黑板上,笃笃两声,把我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老陈已经让那个面红耳赤的男生坐下了,他自己转过身,用板擦缓缓擦掉一片复杂的算式,边擦边说:“咱们再把思路理一遍,都抬起头,看这儿。”他的声音平静,没有责备。教室里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翻动书本和调整坐姿的声音。那几个后排的学生,也把脑袋从桌肚方向拔了出来,目光重新投向那片墨绿色的黑板。窗外的哨音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只剩下粉笔划过板面清晰又笃定的“嗒嗒”声,一下,又一下,填满了这片刚刚被“嗯嗯”声占据过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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