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岁拔萝卜一边疼一边叫
12岁拔萝卜一边疼一边叫
那年我十二岁,放暑假回乡下外婆家。田里的萝卜熟了,绿油油的缨子在地面上招摇。外婆说:“去,拔几个萝卜回来,晚上炖汤。”我兴冲冲地跑到地里,觉得这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儿?
我瞅准一个缨子特别粗壮的,心想底下肯定是个大家伙。蹲下身,两手攥紧萝卜缨子的根部,铆足了劲儿,往后一拽——哎哟!萝卜纹丝不动,我倒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那萝卜就像在地下生了根,跟我较上劲了。
我不信邪了。调整姿势,两脚蹬地,这回使上了全身的力气,嘴里不自觉地开始“嗯——啊——”地使劲。脸憋得通红,手上青筋都起来了。萝卜终于松动了那么一点点,泥土发出“噗噗”的闷响。可这过程,真是又费力又带着一种奇怪的“疼”。怎么说呢?不是受伤的疼,而是那种用尽全力、肌肉紧绷、跟一个顽固对手角力时,从胳膊到腰背传递过来的酸胀感。我一边龇牙咧嘴地“嘶哈”吸气,一边忍不住因为用力而发出各种怪叫:“嘿哟!”“呀——!”“给我出来!”
这大概就是最原始的“劳作体验”吧。城里长大的孩子,哪有过这种和土地直接较劲的经历。汗水顺着额角流下来,滴进泥土里。那一刻,什么作业、考试,全忘了,脑子里就一个念头:非得把这个大家伙弄出来不可!
外婆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站在田埂上笑。她说:“傻孩子,拔萝卜不能光用蛮力。你得先顺着劲儿左右晃晃,把周围的土摇松了,让它‘脱了外套’,再往上提,就省劲多了。”我按外婆说的,握住萝卜,左右来回地摇晃。果然,感觉根部的泥土渐渐松脱,萝卜和大地之间的那种紧密联结变弱了。最后一下,我憋足气,向上一提——
“噗”的一声闷响,一个沾满新鲜黑泥、胖乎乎的大白萝卜,连着它那茂盛的缨子,被我整个儿拔了出来!因为用力过猛,我抱着萝卜向后踉跄了两叁步,一屁股坐在了松软的土地上。看着怀里这个沉甸甸的“战利品”,手上、身上都是泥,汗水流进眼睛有点涩,可心里头那份畅快和得意,简直要满出来了。那种通过自己实实在在的力气和一点点技巧,最终征服困难的感觉,特别踏实。
晚上,喝着用那个萝卜炖的、奶白色的排骨汤,觉得格外香甜。外婆说,这萝卜因为是自己费了老大劲拔的,所以吃着特别有味。我想,也许不单单是味道。那碗汤里,有泥土的气息,有汗水咸涩的滋味,更有那种“征服感”带来的回甘。从那以后,我好像有点明白了,大人们常说的“来之不易”到底是个什么感觉。不是听来的道理,是胳膊的酸麻、是拔出来那一刻的畅快叫喊、是实实在在印在身体记忆里的体会。
现在想想,十二岁那个下午,我拔出的不只是一个萝卜。我拔出了一段对于“用力生活”的初体验。很多事情,大概就像拔那个深埋土里的萝卜,一开始总会觉得艰难,甚至“疼”得你想叫唤。但你不能松手,得找对方法,得坚持那股子不服输的劲儿。当它终于破土而出的那一刻,所有的叫喊和酸疼,都化成了最痛快的一声欢呼。这份来自土地和汗水的“劳作体验”,成了我后来日子里,时不时会回味一番的宝贵财富。